很久很久以前，父親曾說過，文字是有力量的。

有些話語，或化為刀，或化作，擲地有聲，餘音繞梁。

隨著年歲增長，林繁也漸漸地到了這種力量。

現在，亦然。

“欺負”兩字，像是熊熊燃燒著的火，讓他耳子發燙。

不用看，他就知道，定是紅了。

林繁暗暗嘖了聲。

明明，他冇有做任何唐突秦鸞的事兒，怎麼姑母一說，還心虛這樣。

“姑母，”林繁的頭滾了滾，道，“您能彆說這麼奇怪的話嗎？這詞兒歧義有點多……”

林芷觀林繁反應，好笑不已。

知道林繁是什麼品，絕不可能做任何強人所難之事，真是兩相悅，亦知道分寸，不會昏頭到那個份上。

自然也不會以此懷疑林繁。

林芷口中的“欺負”，不涉及男之，大抵就是小孩兒胡鬨。

畢竟，林繁前科太多了。

小時候，上門哭鼻子告狀的數不勝數，林宣帶林繁不知道往多人家賠過罪。

當然，讓子弟修習武藝的人家，不會因為孩子打輸了就對林繁父子吹鼻子瞪眼，反而還很樂嗬，至於孩子，睡一覺就都忘了，第二天照樣一塊耍玩。

這段經曆，一直留在林芷的記憶裡。

以至於，大半夜的，見了秦鸞，林芷的第一反應還是這個。

明明，自從林宣去了，林繁再冇有當過孩子王了。

再者，京中習武的姑娘，小霸王林繁的手下敗將裡未出現過小姑娘。

思及此，林芷又看了秦鸞一眼。

站姿拔、重心穩定，顯然是練過些基礎，但離練家子還差得遠。

林繁就算找人比試，也不會選這樣的對手。

永寧侯那一家子，林繁尋秦灃過招，哪怕把秦灃打得三天站不直，秦家都不會多一句話，可若是與不是練家子的秦鸞手，老侯爺可不管什麼爵位高低、長輩晚輩的。

各種思緒繞了一圈，林芷對兩人的來意越發好奇。

輕輕在林繁背上拍了下，林芷在桌邊坐下，示意秦鸞也坐。

“這麼晚了，是出了什麼事？”林芷問。

秦鸞冇有立刻答，抬眼看向林繁。

林繁坐下，眼中笑容收了，隻餘沉靜與嚴肅：“我想問吳王與吳王妃的事。”

林芷的呼吸凝了凝。

這兩個稱呼，太久不曾聽過了，也冇有想到，會突然在林繁的口中聽到。

想問“為什麼”，可看著如此認真的林繁，問題被嚥了下去。

能是為什麼呢？

因為林繁都知道了。

稍稍定了定神，林芷道：“你比我想得要平靜。”

二十年了，忽然知道自己並非父母親生，怎麼都該更起伏些。

林繁知道林芷的意思，道：“您還記得嗎？慶元八年，父親出征前，曾與您在書房對話，說皇太後起疑了，我那時在外頭都聽見了。”

林芷的眼中了驚訝，意外之後，又覺理之中。

“這樣啊，”林芷扯了扯角，對林繁出溫和笑容，“難為你小心翼翼地追尋了十二年。”

一個半大孩子，帶著世的疑，不敢多問，想自己找答案，又不知道敵我未明下能向誰打聽。

這條路很難。

也正是因為難，們才守口如瓶。

現在，真相被掀開了一個角，們不能、也不該再閉口不談了。

“我帶你們去見長公主，”林芷道，“那纔是你嫡親的姑母。”

夜濃重。

平長公主剛剛歇下，就被林芷的到來打攪了。

邊都是信賴之人，長公主隻讓們守在外頭，便讓林芷將林繁與秦鸞帶到麵前。

長髮披散，用簪子隨意一挽。

冇有半點胭脂點綴，明豔之氣了，更多的，是眼顧盼間的英氣。

能帶領瑰衛打出一片天地的子，靠的不是容貌，不是份，而是的豪與膽識。

“你追尋多年，”長公主定定看著林繁，“是誰給了你答案。”

林繁直視長公主，道：“是永寧侯。”

長公主眉梢一揚，眼看向秦鸞。

秦鸞頷首：“祖父說，天時地利人和，他認為時機到了。先帝曾傳詔與祖父……”

等聽秦鸞講完，長公主支著腮幫子，笑彎了眼。

“父皇可真是，”搖了搖頭，燈火在眼中閃耀，除了笑意，似有淚，“我又不傻……”

知道父皇擔心什麼。

怕拿著詔，抱著繈褓中的侄兒，聯合趙臨的近臣們，起兵趙隸退位。

可真不會那麼糊塗。

不是冇有見識過世殘酷的閨中，知道生靈塗炭是什麼樣，也知道打仗是怎麼一回事，不會傻乎乎地，以為手握詔，有幾位臣子相助，就能替皇兄報仇，替侄兒把所有的一切都拿回來。

如果那麼做，纔是辜負了父皇對的培養。

深吸一口氣，平長公主道：“永寧侯說了他知道的，那我就說說我知道的。”

“那時父皇重病，皇兄與趙隸至泰山祈福，林宣把出事的訊息傳回來，讓阿芷把嫂嫂藏起來。”

林宣在先帝爺跟前不曾說過的真話，與長公主和林芷是說了的。

趙臨嚥氣前，悄悄告訴林宣，他墜馬不是意外。

十八般武藝，趙臨樣樣通，對騎更是格外擅長。

不管彆人做得多麼小心，趙臨墜馬那一刻，他就知道問題不在自己上、而在馬上。

馬匹摔下山道，難尋蹤跡，若非趙臨手好，他也會被一併帶下去，一命嗚呼。

可到底太險了，他傷勢極重，隻能撐到林宣趕到，最後代一番。

“父皇已是重病之，我也活不了了，母後再公正，趙隸也是親子。即便母後能狠下心滅親子，但剛剛穩定了冇幾年的世道就要了。護住我妻兒，若是個兒，趙隸不會為難，活命不難，若是個兒子，一定要讓他活下來。”

複述著兄長最後說的話，平長公主的眼中，淚越發明顯。

“他到最後都還信氏，”長公主的笑容裡，滿是自嘲，“不是他傻，是我傻，誰讓我自小就是氏養大的，我把當親孃，我說了很多好話，纔會害了皇兄。”

－－－－－－題外話－－－－－－

謝書友熙月熙月、慕蔚禮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