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

夜空之中，幾乎找不到一顆星子，隻朦朦朧朧的月，灑了下來。

林繁牽著馬，穿過一座空的鎮子。

這座鎮子，便是最初被襲的那四鎮之一。

馬賊作西涼兵打扮，大半夜衝進來。

背後由黃太師出銀子，他老人家隻為搭臺子，並不想傷百姓命，因此馬賊搶了些資，來去如風。

幾座鎮子都是如此，真正遭遇了損失的，是幾座儲糧的倉子，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若非那天天明、西涼大軍在玉沙口西側駐軍，將軍帶人清點這一夜的損失，十之**，也能從其中品出些不對勁來。

西涼進犯，刀子要見。

可不會隻燒糧，不屠戮，搶幾匹牛羊就走人。

這等行徑，太像馬賊了。

實際上，林繁抵達飛門關時，將軍也這麼與他說過。

但所有的質疑與不解，在麵對西涼軍時，都拋在了腦後。

那廂駐起了營寨，一副要進攻模樣，這是真真切切的。

將軍往京中要糧草增援，又被劉賁等人催著要兵，幾方運勁，了現在狀況。

林繁加快了腳步。

鎮子已經是空鎮了。

那夜雖無人喪命，但如今西涼人進，老百姓為了安危著想，再捨不得，也在這些時日裡、陸陸續續退回了關。

而這樣的鎮子，也了斥候們最容易藏的地方。

比玉沙口還要靠近飛門關。

大周關口有任何狀況，很快就很察覺。

換一裝扮，出現在鎮子裡，即便被人看到，也會被當做是捨不得離開家園的樸素老百姓。

林繁與一眾斥候出關查探時，不得在鎮子附近轉轉。

若在鎮中潛伏，最多一二人，真有心躲，當然不是他們這麼轉轉就能發現的。

但大周的斥候在附近出現，就是一種警示。

穿出鎮子，林繁翻上馬。

馬兒在寂靜的夜裡，撒開了往前跑。

飛門關方向，城牆上點著火把。

視野裡的火愈發亮了，林繁停住馬兒，手中點燃火摺子，對著城牆上，有順序地揮了揮。

而後，又讓馬兒徐徐到關口，等了一會兒，關門打開。

今夜守關口的是馮靖。

見了林繁，他行了軍禮，笑道：“還以為您會早些回來。”

“忘了時辰。”林繁道。

馮靖對此，也不意外。

以前在赤衛衙門裡時，指揮使就有看案卷看得忘了時辰的先科。

“天大黑前，永寧侯到了，”馮靖道，“聽說還冇有大好。”

林繁知，十分瞭解老侯爺的病。

這病，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

回到營帳，林繁了把臉，轉過去，就見案上多了個木盒子。

細長的，有些深度。

他收過來，把木盒握在手中。

與他出發前，秦鸞拿給他的那個很像。

“秦副將親自送來的。”方天道。

林繁問道：“送來時說了什麼？”

“也冇有……”方天下意識作答，話到邊，又覺得差了點意思。

他需要在不改變容的前提下，潤潤。

“秦副將過來時，看著不大愉悅，”方天道，“他本來想在帳等您的，小的提醒他說，您不到三更天不會回來，他才起走了。

他說，木盒裡的平安符是老侯爺讓他給您的。

爺，那盒子幾乎都裝滿了。

那麼多張平安符，秦姑娘應是畫了很久。

畫符耗神，秦姑娘一定疲憊極了，難怪秦副將不高興。”

方天一麵說，一麵觀察著林繁的反應。

自家爺，麵上淡淡的。

方天完全看不出他是個什麼想法。

看來，潤還不夠，是不是要再誇張一點？

正琢磨著，方天見林繁打開了木盒，取了一張平安符出來。

左手那盒子，那麼深！

右手那符紙，那麼薄！

那麼薄的符紙要裝滿那麼深的盒子，方天都不知道怎麼數。

連他這麼一個邊上伺候的，都被秦大姑孃的認真與關心給了，怎麼、怎麼他們爺，還是這麼冷靜？

方天的臉皺了皺。

林繁並冇有注意方天，他的視線落在符紙上。

他親眼看過秦鸞畫符，也聽錢兒說過，這些平安符與秦鸞做日課時畫得不同。

更難、更耗時、也更費心。

那時約好了，除了先給了他的那些，等老侯爺奉旨來飛門關時，會再捎些來。

林繁想過，以秦鸞的認真子，定會準備不。

現在的這個數量，顯然比他想得更多。

可想而知，為了準備這些，秦鸞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畫符上了。

腦海中浮現的，是站在書案後，提筆畫符的樣子，林繁仔細地把手中符紙放回去，蓋上蓋子。

他不懂道法，也不曉得同樣的平安符，其中有什麼差異。

隻是，此時此刻，他的裡湧著勇氣。

那些激、思念、歡喜與牽掛，化作了勇氣，在他的五臟六腑裡流轉，激勵著他，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儘快地達他們的目的。

儘快地，真正把主握在掌心。

方天見林繁把木盒收起來卻又不說什麼，急著想誇張誇張，但還是忍住了。

不是不想為秦大姑娘說無數好話，而是，他在他們爺那波瀾不驚的緒裡，察覺到了些溫和。

絞儘腦，方天也無法尋到合適的詞語去表述那種溫和。

他還是第一次察覺。

不過，真要比擬，他們爺在聽老夫人說些家常話時，那種狀態，與現在的有七八分相像。

方天想，這就是他們爺麵對家人時的模樣了吧。

秦大姑娘，要為家裡人，可不就隻有結夫妻？

看來，他們爺並非全然不開竅，而是開竅而不自知。

他現在還是閉好。

不要打破他們爺這種無聲勝有聲的心境。

上回去請教舅婆送禮時，舅婆曾教過他。

旁人遊說出來的喜歡，與自己品味出來的喜歡，覺不一樣。

方天會不了差異，但他信了舅婆這句話。

像爺這般聰慧、敏銳之人，他的不自知，早晚會變自知。

而且，九是早。

至於那最後的一……

方天想，最遲就到他們凱旋迴京吧。

要是看到京城城樓了，他們爺還不自知，他就再一、引一引。

點到而止。

然後，讓爺自己品味去吧。

嘿，優秀的親隨，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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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書友曼查千、政誌壯心揚四海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