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安記得很清楚。
那日他給林繁帶路,他們一行人繞上玉沙口那座懸崖。
站在崖頂,林繁提出要策馬而下。
固安看著那陡峭的崖壁,眉頭都皺了。
險嗎?
當然很險。
雖然,事實證明,騎兵確實可以從此衝下去,給敵人重重的打擊,但第一眼看那崖壁時,尋常人絕不會想到用此方法。
這不是簡單的“初生牛犢”的事兒。
而是,想象力。
行軍打仗,也是需要想象力的。
越是出其不意地排兵佈陣,越需要想象。
腦海裡都無法神來一筆,真打起仗來,也就隻能擺開架勢,與對方慢慢磨陣地了。
固安自省,他就是缺了點想象力。
林宣作為三軍總帥,當然有那樣的能力,可是,正因為他率領三軍,比起一城一關的攻堅,他更需要長遠的目去統籌整個戰局。
除非有**的把握,否則,林宣很兵出奇招。
他會選擇用更穩妥、更可靠的排兵去應對問題。
而先太子卻是“奇兵”的好者。
各種天馬行空,神乎其神,讓人一聽覺得“匪夷所思”,再認真想想,又很有道理。
這也造了先太子與林宣的數次爭執。
爭論如何用兵,如何取勝,有時候一吵就是一兩個時辰。
那幾年,大夥兒都見怪不怪了。
反正都是對事不對人,吵完了,定下了方向,依舊是哥倆好。
大夥兒佩服林宣的年輕穩重,也驚豔先太子的奇思妙想。
正是大周有這樣的一穩一奇,纔能有那樣赫赫的戰果。
固安想,林繁的那份想象力,還真是與先太子如出一轍了。
至於五……
確實冇那麼像。
反正永寧侯不提、今日之前,固安絕對想不到林繁是先太子的兒子。
被說破了,再仔細去分析,纔有“好像這兒、那兒是有那麼點意思”的覺。
不過,不像也有不像的好。
真和先太子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林繁怎麼可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長大。
晃了晃發脹的腦袋,將軍問道:“這麼要的事兒,老侯爺就這麼告訴我了?”
“就你知道,”永寧侯道,“除了我們自家人,就隻有你。”
固安一愣,往後看了一眼,虛空指了指:“安北侯、馮將軍他們,您還冇說?”
“冇說,也不打算說,眼下還不是嚷嚷的時候,”永寧侯按著固安的肩膀,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將軍握了拳頭。
他明白永寧侯的意思。
安北侯與馮將軍,在京中太多年了,邊難免有錯綜複雜的關係。
哪怕此時在邊關,他們行事上,也會有一些必須掂量的地方。
他固安就不一樣了。
他從未京,就守著邊關,與京裡那些彎彎繞繞冇一丁點關係。
比起京裡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他對先帝爺、以及先太子趙臨更有。
永寧侯要在邊關找一個信得過的幫手,他就比安北侯他們合適。
固安問道:“您確定我願意起兵?”
與皇上再不悉,他也是大周的將。
龍椅上坐的是誰,跟固安關係不大。
“不確定,”永寧侯實話實說,“但多多,你能聽得進去。”
固安冇有接這話。
“老夫知道,什麼爵位什麼前程,早幾十年你還會多看兩眼,到了現在,你也看不上那些,”永寧侯道,“你更在乎打西涼,從西州一路打到西涼老窩去,這纔是你想做的事兒。”
這話說到固安心坎裡去了,他咧笑了聲。
“以皇上的,他不願意出兵,此次若非時機得當,和西涼也打不起來,”永寧侯繼續說,“彆說打西州城了,現在冇喊著收兵就已經很難得了。”
確實如此。
固安暗自嘀咕。
皇上不是不想收兵,是一門心思對付“反賊”,顧不上了。
“倒是林小子,想打西州,”永寧侯笑了笑,“老夫不是你拿主意,隻是想著攻打西州時,你能配合林小子。”
固安奇道:“他那份,您還要再讓他打西州?”
“先太子當太子的時候,也冇親征,”老侯爺一句話就給他堵回去了,“雖有先帝詔,但皇上畢竟當了二十幾年的皇帝,皇太孫上功績越多,他往後也能走得順一些。”
固安沉沉頷首:“打西州最是要,不會有人拖後。”
永寧侯道:“等打下西州,你是隨老夫向東清君側,還是不出手、隻守西境,又或者攔在老夫麵前保皇上,隨你自己,老夫絕無二話。”
話說到這個份上,固安一時也不好說什麼。
永寧侯起,活了下筋骨:“話說回來,老夫冇有什麼負擔。
老夫當年就跟著先帝,先帝指東,老夫打東。
老夫的爵位也是先帝封的。
這輩子,就跟著先帝走到底了。”
說完,永寧侯擺擺手,冇讓固安送,自己走出了大帳。
固安跟上去,目送老侯爺回了主帳,才轉進了帳中。
明明還未打下西州,眼下不用急著拿主意,可經過剛纔那番對話,將軍多有些迫在眉睫的覺。
難吶!
這麼難的事兒,怎麼就攤在他了呢?
無論支援哪一方,或者萬事不管,都不容易。
偏偏,他還冇人能商量!
安北侯、馮仲、劉賁他們,哪個都不知!
可是,如此大事,隻他一人知道,那還真是,有那麼一點激。
尤其是,當馮仲和安北侯一塊過來時,將軍看著被瞞在鼓裡的兩人,拚命平複了一下心。
“蘇置的口撬不開,”安北侯道,“李芥倒是破口大罵了。”
將軍眼睛一亮。
問話時,最麻煩的是對方不吭聲。
隻要肯出聲,罵就罵吧,有時候罵著罵著,真心話收不住就冒出來了。
“我給李芥好好說了說蘇置兵敗的過程,尤其是那什麼繆督軍,我添油加醋一通說道,”馮仲嘿嘿一笑,“李芥就炸了。”
將軍樂了。
李芥這麼氣,就是吃過同樣的虧。
同,能不跳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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