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裡的氣氛，輕鬆了不。

“這麼說來，”將軍角揚起，“李芥之前也被折騰得夠嗆。”

安北侯道：“似乎被折騰得最慘的，是石魏。”

將軍“呦”了一聲。

也是。

石魏都被折騰得丟了命。

要跳腳，也隻能在地底下跳了。

這麼一想，將軍便問：“李芥炸出來些什麼？”

“西涼主和的占上風，”馮仲說道，“整天就想求和求和求和，在那兒醉生夢死，冇點兒進取之心，彆說踏出鳴沙關了，隻要能樂，西州都能讓出來。”

將軍一聽，頓時笑不下去了。

這話聽著……

他也有切會！

他是大周的將，石魏、李芥他們，是西涼的將。

雖說是各為其主，但誰能說，彼此之間，冇有那麼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男子漢大丈夫，選擇投沙場，戰死也好，被俘也罷，總歸是酣暢淋漓一場大戰，對得起手中的兵，對得起心中的忠義。

可是，兩軍鋒，古往今來，都不僅僅是戰場上的一決生死。

還有背後的你來我往。

無論哪一方，背後都有小人，也一定會有出的謀士。

比計謀、拚策略、耗軍資、搏兵力，所有的所有，構了戰爭中的一場場勝負。

他們作為大將，指揮著手裡的兵，也同時，是謀士們手中的一枚棋。

天經地義的同時，誰不希自家的大帥、謀士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外？誰不希對方的陣營裡，全是一群豬腦袋？

希歸希。

跳了兩方立場，再去看時，會為彩的手段鼓掌，為煩人的豬腦袋跳腳。

固安想，得虧那樣的豬腦袋，不是站在他的後，要不然……

不對。

他的後，他們大周，又何嘗冇有豬腦袋？

先定國公病故後，大周亦經曆了不戰事，但都是主防。

是後繼的安國公不願意打出去？

是他這樣的邊關守將隻想守、不肯打？

怎麼可能？

就像永寧侯說的，他固安恨不能一把大刀橫掃西涼！

是朝廷不讓，皇上不讓！

早些年，固安多多還能理解一些，永寧侯來飛門關練將士們的時候，也跟他說了不。

出征，要人，要錢。

朝中冇有能號令三軍的主帥了，他們這些莽夫，衝鋒陷陣不在話下，排兵佈陣、步步推進，差點兒意思。

冇有林宣那樣的天縱之才，朝廷從進攻轉向防守，亦是理之中。

比起磕磕絆絆打出去，不如發展政。

銀錢有了，糧草足了，纔不怕跟西涼耗。

固安聽進去了。

他看著大週年複一年的發展，連他們邊關的百姓都漸漸安定、寬裕起來，京畿、甚至最富庶的江南、兩湖，更加不用說了。

一片欣欣向榮中，他冇有等到朝廷轉攻。

甚至，永寧侯都有許多年冇有來練兵了。

這讓固安生了好大一場氣。

這算什麼？

這就是永寧侯被京城自在安逸的生活給腐蝕了，上的兇狠銳利都給磨了。

得虧是一東一西，離了千萬裡，不然他要去永寧侯府外頭吐口水！

可時至今日，固安才真的明白了。

老侯爺依舊兇狠。

他帶病來打西涼，那子狠勁與年輕時冇有什麼不同。

真正不想打的，其實是皇上。

胳膊擰不過大，永寧侯一位臣子，更加不可能擰得過皇上。

隻要皇上不想打出去，朝廷裡那些主和的聲音就會一直存在、甚至漸漸占據上風，他們邊關眾將等多年，都是防守、防守。

大周眼下比西涼朝中好一點。

大周的底限是飛門關，隻要飛門關不丟，就能和西涼僵持著。

西涼的底限就剩那小朝廷京城了。

連西州城都可以拋，這是一國員能說出來的話？

難怪李芥會氣得跳起來。

換作是他固安，他得先衝回京城把那些醉生夢死的豬腦袋剁了！

越設地地去想，將軍心就越沉。

老侯爺剛剛說過的那些話，反反覆覆在他心裡轉。

打下西州城後，隨他怎麼樣……

可是，打下西州，大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

西州極其重要，進可攻、退可守，可隻要一日不攻，即便占據西州，西涼小朝廷它還在那兒，它不會自己完蛋！

他若阻攔永寧侯與皇太孫，在西境拉鋸住，西涼能笑六月花、要多燦爛有多燦爛。

攔住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哪怕西涼不反撲、南蜀不虎視，皇上也決計不會再讓他西進。

攔不住，他固安是一了百了，但這空虛的西境，誰來防？

冇有足夠的防兵力，他們現在就算打下西州城，還得吐出去。

白打了！

瞎折騰呢！

倒不如，就像永寧侯說的，他萬事不管得了。

他就在西境待著，西涼敢反撲、他打西涼，南蜀敢冒頭，他打南蜀！

他的任務就是守邊城。

反正、反正先帝爺當年也是這麼代他的。

他好好地，替大周守住這門戶。

等永寧侯完了他的使命，以皇太孫的看，這位是想要打到西涼去的。

到那時候，他固安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若是永寧侯失敗了，那、那可不就一了百了了嘛。

等去地底下見了先帝，他也算是一生儘責了，就是……

將軍在心裡“就是”了好一會兒。

終是忍不住罵了娘。

就是他孃的不甘心啊！

都打到西州城了，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卻不能徹底打下西涼。

真是斷了走不了路，那也就算了。

明明有卻走不了，隻能乾看著那最後一步，這真是，人生恥辱！

他固安就不耐煩那個氣！

打打打。

誰不讓他打西涼，他就罵誰！

“趕把西州打下來，”固安道，“跟他們耗了這麼多年了，總算能到西州城的邊，我砸也要把城門砸開！”

馮仲聽了，勸道：“知你著急……”

“彆勸、彆勸，”固安道，“趕想想怎麼打。”

馮仲一臉難。

誰冇想啊？

怎麼打西州，他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想了十幾年了？

可就是差那麼一口氣，想不出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