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偏西時，安北侯與馮仲帶領著回朝的兵士，剛剛離開州地界。

自那日從祁出發後，大軍日夜趕路。

祁府離京師，還有不路程，但比起飛門關，那可近了太多了。

依著計劃，他們要儘快抵達京畿，然後再調整速度。

而調整的依據，就看永寧侯什麼時候發難了。

想來，祁城中，把氏一門犯事的證據整理冊，也需要些時間。

而此刻的州府衙，知府謝羽剛剛斷完一樁案子。

一位通判跑過來，低聲與他道：“今日依舊冇有下落。”

謝羽頷首，道了聲辛苦。

他對這個答案，冇有毫意外。

那日，長公主帶他們去了山上破廟，喊著要把四散而逃的人都抓出來，而後，人就回祁城去了。

難題留給了謝羽。

天南海北的，又過去了這麼多天，謝羽去哪兒把人抓回來？

這是不可能完的事。

這一點，謝羽很清楚，同時，他想，長公主也一定很清楚。

平長公主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冇有見識的子，帶過兵、打過仗，什麼能做到、什麼不可能做到，心裡有都數。

偏長公主就是這麼要求了……

倒也不一定是為難他們州府，而是，長公主不願意回京而已。

至於不回去的理由，謝羽有一些猜測，估著與那道造反聖旨有關係。

事關朝堂穩固，可他謝羽人微言輕，不到他去長公主、或是皇上跟前高談闊論，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事。

找人，繼續找，長公主之後問起來，也算有代。

通判還有話要與謝羽說，突然間，外頭一小吏快步跑著過來。

“大人，”小吏的手上拿著厚厚一封信，“外頭有人送來，說請大人過目。”

通判不讚同道：“什麼東西都能直接遞給大人？”

小吏道：“那人奉上了大人的名刺，小的想，應是與大人相識的某位大人、遣人送來的。”

謝羽聞言，接了過去。

翻了翻那名刺，果真是他的。

這名刺儲存得很仔細，冇有汙跡，冇有摺痕，他遞出去時是什麼模樣，回到他手裡時，幾乎還是什麼模樣。

“會是誰呢……”謝羽嘀咕著，走回書房裡。

拆開火漆，裡頭紙張一併取出來，他估著得有十幾張。

到底是什麼人，給他寫這麼長的信，還這麼神神地送來？

按說，既是有他的名刺在，請衙門外小吏引見，他也一定不會拒絕見的。

有什麼要事，當麵再提一提，不比這書信合適？

待展開來，一看那第一張紙上寫的容，謝羽倏地瞪大了眼睛。

這……

他顧不上細想，一張接著一張，匆匆都掃了一遍。

這竟然是祁府礦采的資料，那些老礦，再過去的十幾年裡，出產多，變化如何，用工狀況，上報多，瞞報多，全在上頭。

如果說這些還能胡編造，後頭還有他聞所未聞的新礦，的位置在哪裡，出產如何……

這些年，氏串通祁府，竟然弄出了這麼大的差額！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是誰，把這些資訊，送到了他這裡？

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個影，出現在了謝羽的腦海裡。

平長公主。

長公主不肯回京，堅持住在祁城裡，這纔是真正的目的？

那想藉此做些什麼？

又為什麼要找上他？

謝羽趕把信紙又都塞回信封裡，急匆匆地出去尋那遞信的小吏：“先前是誰送來的？人還在外頭嗎？”

“那人戴著鬥笠，沿很寬，看不清麵容，聽聲音很是年輕，可能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東西給小的之後，他就走了，”小吏說著，頓了頓，回憶道，“是了，他還問了路，說是要去鼎香樓買份糕點，卻不知道怎麼走，小的指給他了。”

謝羽二話不說，急急就往鼎香樓跑。

鼎香樓是他們城中做點心數一數二的鋪子，此刻，生意興隆。

小二見了謝羽，忙上來請安：“大人，上頭給您留了雅間。”

謝羽一愣，剛想說自己冇有訂過，轉念一想，明白過來，由小二引著上了樓。

雅間裡冇有其他人。

謝羽坐下來，抿了一盞茶，定了定心神。

不多時，外頭有人敲門。

謝羽起開門，迎麵見一戴著鬥笠之人，他側讓了讓。

那人進來，去了鬥笠，與他一抱拳，道：“好久不見，謝大人。”

謝羽定睛一看，歎道：“是您？”

眼前的人，正是定國公林繁。

作為林宣的得意門生，謝羽很早就認得林繁了。

他外放做，甚回京，又因林宣過世，他與林繁自然也了很多往來的機會，隻逢年過節，他依舊會像定國公府送份年禮。

那張名刺，也不知道是之前哪一年隨著禮送過去的。

可謝羽依舊對林繁印象很深。

前幾年他回京述職，林繁正是前侍衛，兩人打過照麵。

見到長大後的林繁，謝羽還想著，恩師地下有知，見獨子長，應是十分欣。

再後來，他聽說林繁去了赤衛，年初時，聽說他出征對陣西涼，奇襲功的訊息傳到州時，謝羽都忍不住多飲了兩盞酒。

可是，再往後，都是讓人很揪心的訊息了。

定國公府反叛。

謝羽其實不信，隻是聖旨如此寫，他也隻能設卡查問。

長公主的言之鑿鑿，在當時就更讓人疑了，尤其是，大軍接連大勝。

而現在，謝羽握了手中的信，能揣度長公主的意圖，但又無法窺視全貌。

他乾脆問道：“您親自送信，是有什麼想做的嗎？”

林繁笑了笑，請謝羽坐下：“謝大人孤過來，十分有勇氣。”

“哪裡的話，”聞言，謝羽也笑了起來，“不過是有自知之明而已，能掌握祁這麼多的人，真想要害我，本不用那麼麻煩，我就是一書生，半點功夫都不會。”

“但您有天下數一數二的筆頭功夫，”林繁道，“父親曾說過，謝大人的文章，筆鋒淩厲、字字珠璣。”

謝羽謙虛地擺了擺手。

林繁說了來意：“我想請大人做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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