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坤說完之后,整個人像被掏空了,頹然地倒在榻上。
綠漪百般不忍,將頭扭到一邊,低聲哭了起來。
田坤聽到這絕悲涼的哭聲,心如刀割。
他掙扎著起,用力握住綠漪的手。這一回,綠漪沒松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目里滿是不舍和痛苦。
“綠漪,”田坤眼眶通紅,聲音嘶啞:“我原本想著,等到明年,你就到了出宮的年紀。我用八抬大轎娶你過門,讓你做我正房太太。后半輩子錦玉食。也不枉你我相好一場。”
“可惜,我沒這個福氣。”
“我認了罪,難逃一死。你別惦記我,在娘娘邊好好伺候著。以后到了中元節,給我燒些紙錢,就算圓了你我的夫妻夢了。”
“田郎!”
綠漪淚落如雨,悲呼一聲:“你死了,我也不獨活。到你上刑場那一日,我在宮中用白綾了結這條命,和你同赴黃泉。來世,我們再做夫妻。”
這番真意切的訣別,令田坤在絕中,生出一喜悅。
大概就是死前喝了一碗蜂的覺吧!
田坤激之下,就要摟住綠漪。
綠漪后退兩步,凄然哭道:“時候已經到了,我這就得走了。田郎,我們來生再見。”
說完,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田坤落,坐在床榻邊,神似哭似笑。最終,嚎啕大哭了起來。
……
這哭聲,傳出幽暗的通道,傳進了“痛哭而去”的“綠漪”耳中。
“綠漪”重新戴上緯帽,臉上分明一顆眼淚都沒有,角揚了一揚。
快步走出地牢,然后一路走出門外。
那里,有一輛馬車在等候。
馬車里懸著角燈,富商打扮的楊公公不聲地看了過來:“馮三姑娘,今晚之事可還順利?那個田坤,有沒有窺出破綻?”
馮君拿下緯帽,頂著“綠漪”的臉,聲音也和“綠漪”一般無二:“幸不辱命。我已經說服田坤認罪了。”
楊公公眉頭一松,眼里出喜意:“田坤真的沒察覺你是冒牌頂替的?”
馮君微微挑眉而笑:“沒有。老人親自送他最后一程,田坤地要來世和綠漪做夫妻呢!”
那神模樣,聲調語氣,和綠漪一模一樣。
別說田坤,就是綠漪在這兒,也會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
楊公公嘆為觀止,忍不住贊道:“當年,胡天的易容已令人驚嘆。不過,細看之下,還能窺出些蛛馬跡。你卻如渾然天,我明知你不是綠漪。剛才你說話的時候,也看不出半分破綻。”
大牢里線晦暗,那個田坤心神激,豈能分辨得出真假?
馮君微笑著說道:“燕王殿下設下妙計,楊公公暗中出手,擒住綠漪,藏在宅子里。我不過是做了最后一步。這功勞,有大半都得歸殿下和楊公公。”
今晚的刑部大牢之行,看似簡單,實則張而兇險。
一旦被窺出破綻,田坤本不會認罪。待田坤出了大牢,定會將有人假扮“綠漪”一事傳進趙王和田淑妃耳中,到時候,便是一場禍事。
現在一切順利,最好不過。
楊公公心頗佳,笑著說道:“你不必自謙。等田坤認罪,此案了結,咱家記你一大功。”
頓了頓,又低聲道:“這樁案子還沒真正解決。”
“你現在就進宮,到淑妃娘娘邊……”
聲音愈愈低。
馮君點了點頭。
楊公公代完之后,又道:“咱家已經將綠漪‘置’妥當。你完任務后,就迅疾出宮。要是在宮中出了紕,就是死路一條。”
馮君神未變:“馮公公放心,我一定會謹慎小心。”
真是天生做應的人才。
楊公公心中再次暗贊一聲。
“月華門外戒備森嚴,落了鎖之后,一般不會再開宮門。”楊公公低聲囑咐:“你有綠漪的腰牌,守門的侍衛不會攔著你。”
“你進宮之后,一路去翠微宮。記著,避開宮中的主子們。”
“你是翠微宮的掌事宮,進了翠微宮,定有小宮人來迎你。你別急著去見田淑妃。先混過這一夜。”
“如無意外,明日上午,燕王殿下便會進宮,將案稟報皇上。你在這之前,嚇住田淑妃,讓主向皇上吐田坤的惡行。”
……
馬車在黑暗中徐徐向前,半個多時辰后才停下。
此時天漆黑,夜空繁星點點。
馮君下了馬車,拐了一個彎,走過長巷,眼前霍然開朗,出現了延綿高大的宮墻。朱的厚實宮門,已經落了鎖。
宮門外,皆有林軍侍衛看守。
這里,就是月華門。
皇宮共有四宮門,月華門是進出后宮必經之。
馮君的影一出現,立刻引來林侍衛們的警覺。
鏘鏘鏘!
十余個林侍衛拔出腰間長刀,厲聲喝問:“來者何人?”
馮君走上前,從袖中暗袋里取出腰牌:“我是翠微宮的宮人綠漪,奉淑妃娘娘之命出宮辦差。現在要回翠微宮,請諸位行個方便。”
諾大的宮城里,侍近千人,宮人有兩千左右。任是侍衛們記再好,也記不住這麼多的人。出宮門,全憑宮中腰牌。
丟了腰牌,是死罪。
也因此,侍宮人們,將腰牌看得比眼珠子還重。
這腰牌,皆是務府特制。約有兩寸長一寸寬半寸厚,通烏金,質地非木非金,閃著幽暗的澤。
馮君手中的腰牌,正是綠漪的,貨真價實。
侍衛們仔細驗了腰牌,確定無誤后,開了月華門……當然不可能了。一個宮人,哪有資格開宮門。
月華門左右十幾米,有兩道側門。平日宮人侍或林侍衛們進宮出宮,都是走的側門。
馮君進側門后,又被驗了一回腰牌。
按著宮中規矩,還得仔細查驗上是否夾帶了利之類。
馮君將備好的荷包塞給了驗腰牌的宮人。那宮人迅速一掂荷包的分量,心中十分滿意。裝模作樣地看了一回,就讓馮君。
終于進宮門了。
馮君暗暗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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