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家夫人急忙要將冊子藏起來的模樣,綠蠟忍著笑應聲“是”。
衡玉進來時,蕭夫人正催著使們去備茶水點心。
“今日臘八,特來同伯母請安。”
“還是我們阿衡有心!”蕭夫人親自將福行禮的扶起,拉著人一只手,在榻坐下來:“手怎這麼涼?快烤一烤……”
蕭夫人忙拿起孩子兩只手,到榻邊的熏籠前烤起來。
熏籠下罩著熏爐,烤得人手掌熱騰騰的,陣陣暖意仿佛鉆進了心里去。
衡玉像個孩子那樣由蕭夫人抓著手,笑著道:“多謝伯母。”
“謝得什麼……這回請來的醫婆開出的調理方子,可有些效沒有?”蕭夫人關切問。
“有些益的。”衡玉道:“夜晚睡覺時,手腳都暖了許多。”
蕭夫人便出笑意:“那就好——上回經景時提醒,才知冬日里多泡一泡溫泉也是有益的,于是便命人在城外尋到了一溫泉莊子,這幾日估著也該拾掇得差不多了,回頭咱們便過去小住些時日。”
夫人和侯爺,竟特為尋了溫泉莊子調理畏寒之癥?
衡玉一時有些怔怔,說來是極厚之人了,可每每面對如此心意,總還是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而這主要是因為——
“夫人待我這般好,阿衡當真不知該如何回報了。”此乃的肺腑之言,不摻半點客套。
“傻丫頭,你我愿之事,談什麼回報不回報的?”蕭夫人拍著的手,滿眼笑意地道:“真談回報的話,自你來了家中之后,咱們這般投緣之下,我每日不曉得多開心,真談回報,也該是我來回報才是!”
蕭夫人滿面慈之,心底卻暗自“運籌帷幄”,像極了一位步步為營的獵人,笑瞇瞇地看著那小白兔一步步往陷阱里跳。
使很快奉來了茶水點心果子,擺滿了衡玉面前的小幾。
而此時又有使來稟,道是刺史府上的夫人小姐到了。
人是三日前便遞了帖子的,今早嬤嬤也提醒過,奈何蕭夫人過于沉迷小冊子,竟將此事忘了去。?
此時反應過來,便也將客人請了室。
裴刺史家的正室娘子姓竇,四十五歲上下的年紀,生得一張很和善的鵝蛋臉,說起話來眼睛里總是帶著笑。
竇氏母同蕭夫人行禮之際,衡玉也起了,朝著竇氏微微福。
雖是第一回見面,但對方是長輩,此乃禮節所在。
竇氏一進來便留意到了挨著蕭夫人邊坐著的,此時便借著這間隙開了口,滿眼訝然驚艷地道:“……不知這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此地端莊大方,又生得這般天仙樣貌!”
衡玉出禮貌笑意。
夸人先夸端莊,而后再是樣貌,此等小小細節便可見這位娘子是頗講究之人了。
雖然了解的人從不認為和端莊二字能扯上什麼關系——
“這是京師來的畫師,晴寒先生后人,吉家小娘子。”蕭夫人從中引見著:“阿衡,這位是裴刺史府上的娘子竇夫人,這位則是裴小姐了。”
雙方便相互打了招呼。
坐下后,裴無雙吃茶之際,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衡玉。
早就聽說定北侯府上來了位年輕貌的畫師,今日見了才知此言不假!
也非是束于閨閣之人,自認也算見多識廣了,可如此程度的人,卻還是第二遭見……
第一遭麼——自然是頭一回照鏡子時了!
至于蕭侯爺——連使們私下都說了,凡人比仙人不該參與,蕭侯當和偏他的媧坐一桌的!谷
此一刻,自覺多年來穩居營洲第一人之位、寂寞如雪的裴小姐,面對這張堪與自己“平起平坐”的臉,一時頗有些移不開眼睛。
而此時,視線中那似察覺到的視線,微微轉頭看向,朝出笑意。
裴無雙頓時更覺眼前被晃了一晃。
“……說來吉畫師和雙兒倒是年齡相仿的,想來該是聊得來的。”竇氏笑著將話題引到兩個小姑娘上。
毫無疑問,是想與蕭夫人好的,二人地位懸殊在此,免不得言行間就需投人所好。而蕭夫人對這位京師來的吉畫師的喜,無需明言,單看眼神已是顯而易見的。
蕭夫人客氣點頭:“阿衡來營洲后,邊倒還有與一般年紀的小娘子。”
“說來我看吉畫師頗有些一見如故之呢!”裴無雙朝衡玉展友好笑意:“興許這便是緣分了。”
這緣分來得委實有些突然,衡玉卻也從善如流:“我見裴姑娘亦如是。”
裴無雙眼睛便亮起,面上笑意更甜了幾分。
竇氏在旁適時笑道:“這倆孩子倒是投緣!”
蕭夫人本就恐衡玉坐著聽和竇氏說話會覺得無趣,也就順勢道:“難得你們合得來,便也不拘著你們了,暖閣里備著小爐茶水點心,棋盤畫冊,還有好些避寒的花草盆栽……恰適宜你們小姑娘去賞花吃茶。”
裴無雙欣喜不已,看向衡玉等開口。
衡玉也看著:“我帶裴姑娘過去可好?”
“好啊!”裴無雙當即歡喜起。
兩名便行禮離開了此。
蕭夫人吩咐了春卷跟上去侍奉。
剛出前堂,衡玉正要往暖閣方向去,便被裴無雙一把抓住了一只手臂。
衡玉轉過頭,就見得一張甜甜笑臉:“吉姑娘,我突然不是很想去暖閣了……今日天兒好,不如咱們去前頭園子里轉轉如何?”
衡玉抬頭天,灰云蔽日,不見半點。
也朝裴無雙笑了笑。
巧了不是。
睜眼說瞎話這種事,也是很擅長的——
“在理,如此好的天氣,不去園子里走走當真可惜了。”
裴無雙頓拿棋逢知己的神看著,抓著手臂的姿勢也變了挽著,端是親無間。
春卷跟在二人后往花園行去,看著那雙背影,渾然只一個——不理解,但大開眼界。
縱然是定北侯府,可如此冬日,園中也難免景凋零。
裴無雙卻逛得興致大起,且這興致久久不見消退。
天愈沉了些,冷風乍起,衡玉覺得稍冷了些,那陪小姑娘演戲的興趣便淡了去:“裴姑娘,咱們出來這般久,令堂恐等得急了,或該回去了。”
“啊……咱們再逛逛吧?前頭那是個荷塘吧?我還沒去過呢!”裴無雙手指向前方。
春卷跟得不遠不近,衡玉百無聊賴地掩口打了個呵欠罷,便提醒道:“冬日荷塘無景可賞,印將軍平日也不會經過此的。”
裴無雙聞言面上笑意一滯,轉頭愕然看著衡玉:“你……”
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睛,心事被破之下,裴無雙微紅了臉,赧然低聲道:“……你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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