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枝頭,人山人海,上元花燈滿目。
與衡玉同行的另有蒙佳鳶,蘇蓮娘,及賭坊掌柜顧聽南。
“上元節都不出來走的嗎……”裴無雙往衡玉后看了一眼,未看到想見之人,不免有些失。
小姑娘的失來得快去得也快,有好友在旁,心思很快便被燈市的熱鬧吸引去了大半。
“怎不見小玉兒常提起的那位妙娘子呢?”幾人行走于人群間,顧聽南隨口問道。
“妙姐姐近日可是忙得很呢。”佳鳶笑著說道:“柳先生置辦了新宅,二人近來在忙著布置——”
“定了親的男一同布置新宅,倒是頭一回見。”顧聽南點頭稱贊道:“如此甚好,這樣的親,才值得嘛……婚期定在何時?想必也快了吧?”
衡玉笑著道:“同吉吉和蒙校尉一樣皆在二月,定在了初六那日。”
柳先生和妙娘子二人已皆無真正意義上的家人在,與尋常親事需要兩家來議定種種細節不同,二人事事親力親為,反倒簡單省事得多——若非正月里不宜婚嫁,婚期或還要提早些。
但晚些也無妨,正如佳鳶方才所言,二人恰也能有足夠的時間來布置新宅了。
聽自家姑娘說起自己的婚期,吉吉也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不見扭或。
“初六啊,是個好日子……”顧聽南點著頭,余掃見裴無雙長著脖子在東張西,不由搖頭“嘖”道:“這傻丫頭還找呢?且看這燈市之上青年才俊無數,怎就想不開,左右非要等那一個呢?”
二人近來因衡玉之故也頗識了,裴無雙聞言轉回頭看向:“既放眼去皆是青年才俊,那為何也都不了顧姐姐的眼呢?顧姐姐獨一人到現在,不正是沒遇到合眼緣的麼?若無眼緣,便是俊朗英武如蕭侯,那也是只能是心無雜念、當作菩薩仙人來供奉的。”
“那咱們還是不一樣。”顧聽南糾正道:“我在乎的可不僅僅是眼緣不眼緣,我兒就沒想過要嫁人親——”
佳鳶與接不多,聞言不投去好奇的目。
顧聽南隨口繼續說道:“我守著這間賭坊一個人過得逍遙自在,何必非要送上門去做那老媽子,任人挑剔呢?”
“那顧掌柜可想過招婿嗎?”佳鳶笑著問。
“這青年才俊嘛,在外頭看一看過過眼癮且罷了,真招回家中還得花銀子養著,且萬一哪日卷了我的銀子跑了呢?”顧聽南搖頭:“這生意可不合算。”
不遠跟著衡玉的王副將聞言角一。
他今日也是奉命暗中保護衡玉而來,然而燈市之上人流雜,為了不跟丟,且能及時留意到可疑人等,他只能近距離跟著。
為了不被衡玉發現,他戴了冪籬遮面。
又因注意力皆在衡玉那里,聽力也足夠敏銳,一路上便將幾人的閑聊聽得清清楚楚。
“顧姐姐的思慮不無道理……”佳鳶思索著道:“看來招婿之事,還是得慎重才行,萬一是個居心叵測的白眼狼可就是引狼室了。”
畢竟阿娘和叔嬸一直在琢磨著替招一位贅婿來著。
顧聽南對佳鳶之事有些了解,此刻便勸誡道:“可斷不要想著招婿上門打理家中生意,真讓他們幫忙分擔,擔著擔著沒準兒就給你分走了……生意嘛,還是得攥在自己手里才行的。”
佳鳶深以為然地點頭,旋即微嘆了口氣:“倒也不是非要人分擔生意的,主要阿娘孤單,家中冷清又后繼無人,我便想生兩個孩子熱鬧熱鬧。”
王副將:“?”
想生兩個孩子熱鬧熱鬧?
這也是可以于大庭廣眾之下隨便說的嗎?
“啊,這我倒有個法子。”蘇蓮娘道:“那就招個好看聰慧些的郎君上門,看一些,若他聽話乖巧,便留著,左右也不差他一口飯吃。若是不聽話,那也簡單——去父留子嘛。”
王副將:“!”
吉畫師邊的人,有一個正常的嗎?
“咿——這個法子我喜歡!”佳鳶驚喜地掌:“蘇姑娘果真見解不凡。”
蘇蓮娘矜持地笑了笑:“也是那日同吉姑娘閑談時得來的靈……”
彼時曹觀亭哄騙時,曹家抱著的不就是想讓生個孩子,萬一日后不答應做妾,便去母留子的心思嗎?
他們可以,那們也可以啊——且是取其華去其糟粕呢。
“嗯……果然還是要集思廣益的,法子是好法子,說不得以后我也用得上呢。”顧聽南道。
王副將差不多已是聽麻了的程度,且腦子里不可遏止地浮現出了一個擔憂——正所謂人以群分,若將軍日后當真不得已而贅,吉畫師該不會也是那去父留子的負心吧?!
將軍一世英名,可萬萬不能染上此等污點!
王副將這廂兀自心驚膽戰,想聽一聽衡玉對此事的明確看法與態度,然而孩子們很快便將這個無關要的話題拋開,轉而說起了其它。
“這鹿角簪倒是別致,很襯小玉兒,來試試……”賣珠花簪子的小攤前,顧聽南拿起一簪子,向衡玉發間。
一旁支著的是一個燈謎攤子,有一位年輕的郎君猜中了謎底,引得四下一陣歡呼。
眾人的注視下,年輕郎君將贏來的花燈贈予了側的一名。
含垂首接過,花燈映紅了的臉頰,也紅了裴無雙的眼睛。
看著好友眼中的嫉妒艷羨,衡玉道:“想要花燈,去挑便是了。”
裴無雙癟了癟:“買來的有什麼稀罕的……人家可是心上人猜燈謎贏來的。”
衡玉抬了抬下頜示意:“就是讓你去挑燈謎的彩頭啊,看中了哪個攤子上拿來做彩頭的花燈,我贏來送你。”
裴無雙不由懷疑地看著:“阿衡,這麼大言不慚的麼……”
然而,兩刻鐘后——
“阿衡,阿衡!別猜了別猜了,實在是拿不下了!”裴無雙手中提著一堆各式各樣的花燈,雀躍之余,滿足得過了頭,以至于開始求衡玉收手。
蘇蓮娘幾人手中也沒空著。
衡玉一路猜下來,可謂暢通無阻,那些燈謎攤子于而言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也因此招來了許多人一路跟在后看熱鬧,本就擁的四下此時圍得幾乎已是水泄不通,眾人的目皆聚集在那風頭出盡的上,一時間談論聲無數。
衡玉于京師紈绔慣了,倒也習慣了這等注視,半點也不在意。
只將雙手負在后,微仰起臉,朝好友們出毫不謙虛的笑意——旁的姑娘家有的,的好友們怎能沒有呢?有在,絕不能讓的朋友們羨慕別的姑娘。
十七八歲的形纖細高挑,淺青披風鑲著雪白狐,負手立在那里時,如云烏發高挽起,赤金東珠簪如金般耀目,長眉微揚,面上帶笑,眉目間是子中見的風流恣意之,使那本就出眾的一張臉更加扎眼到了極點。
“這是哪家的姑娘……”
“方才那個燈謎出的刁鉆至極,非是猜字也非是猜,而是猜景……謎底是什麼‘小孤山’,這誰猜得出來?可這小姑娘只想了兩息的工夫,便答出來了!”
“由此可見,不僅聰慧,更是見識廣博啊。”
“城中哪家的姑娘如此出挑,怎從前沒聽聞過?”
“也不知定親了沒有,我家那小子也不知有無機會……”
沒有!
想都別想!
想也有罪!
王副將在旁聽得戒備心大作,就差拔劍了——贅的機會是他家將軍的!
不對?
為何如今他輒就要想到將軍贅?
要趕把這可怕的想法從腦子里拿走!
王副將恨不能挖腦子時,忽察覺到后來人腳步聲不似尋常,立即回頭看去,只見說曹曹到——
“將……”王敬勇抬手要行禮,旋即改口:“郎君。”
此人太多太雜,不宜暴將軍份。
蕭牧微一點頭,抬眼看向那人群中的焦點。
衡玉側圍了三五名錦華服的年輕郎君,他們看起來彬彬有禮,或儒雅清俊,或有蓬年氣,相同的是都不掩飾眼底的欽佩仰慕之。
“都是誰家的?”蕭牧面上無甚表地問。
這些年人顯然出都并不平庸,出平庸者,也不見得有勇氣上前。
“屬下只認得兩個,一個是逢山書院山長之子,一個是城中首富焦家的嫡長孫……”蒙大柱撓了撓頭,訕笑著問:“可需屬下上前問問嗎?”
“有甚可問的?姑娘家在外就不能幾個朋友了?”白神醫在旁說道:“兩個人相,男子總要大度些,方能長久嘛。”
蕭牧:“……”
他說什麼了嗎?
王副將卻聽得頗為忿忿。
為何就要要求他家將軍大度?就因為將軍要——呸!
再看向那被眾人環繞,似在探討詩詞的,王敬勇只覺對方周已然顯出了幾分絕世負心的輝!
蒙大柱到底還是上了前去。
王敬勇心緒稍平,等著大柱將那些狂蜂浪蝶驅逐。
他看著大柱上前將一盞花燈遞給了吉吉。
再然后,他見衡玉說了句什麼,吉吉便跟著大柱一起笑著走了。
他走了……
狂蜂浪蝶還在!
且越來越多了!
王敬勇看得氣直沖頭頂。
放了吉吉和大柱單獨去逛燈市的衡玉,已朝著蕭牧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目于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蕭牧,一雙杏眼頓時亮起,頰邊染上了笑意。
拋下后諸景,于燈火喧鬧中提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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