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車隊領隊問道，“我們要是不買呢？”

“哦，我們縣太爺說，不買的話今天開始漲城門稅。”書吏一聽不買，宛如變臉的商，剛才的笑臉都不見了，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轉頭沖城墻腳下道，“大車一輛，不買，城門稅二十兩……記……”

“我們買！”沒等書吏說記賬，幾個車隊里有一個領隊走了出來，“我們今晚十輛車，四十個人，買四兩銀子，不要菜，都要黃瓜。”

“好唻！”書吏立馬笑著送上四份黃瓜，又抓了兩把野菜一起，“拿好拿好，四十輛大車的批條您拿好。快點，幫管事送車上。”

一個衙役宛如盡職的店小二，應了一聲立馬送東西。

那管事就看著一個衙役將黃瓜和野菜放到了他的車轅上，還笑著說“承蒙惠顧”，不由角微。不得不說，新野縣這幫死要錢的人，只要花錢了，那態度是真好，簡直是讓人賓至如歸啊。

他坐回馬車里，拿起一黃瓜惡狠狠咬了一口，就當自己在咬這幫該死的衙役，尤其是那不要臉的縣太爺。

第二天早上，李必樹聽說他花了十兩銀子拉來的黃瓜和野菜，竟然賣出五百兩銀子的天價！只覺得腳一，一個趔趄差點摔地上。

劉衡笑瞇瞇地拿了五十兩銀子，“李縣丞辛苦，你昨日挑的蔬果，那些車隊很喜歡呢！麻煩你再辛苦一趟，再買些特產回來吧！”

喜歡？

特產？

李必樹很想呵呵劉衡一臉，你那只眼睛看出來人家會喜歡啊？這些要算特產，新野縣拔草都值錢！過這個念頭，他就覺得心驚膽戰，還別說啊，就沖劉知縣這架勢，他要拔草，劉知縣是不是也打算當特產賣？

李縣丞到底收了鹽商那麼多年的銀子，他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原則的。所以，他拿著縣太爺給的五十兩銀子，好歹又去拉了很多次白菜回來。

他心里就在發愁，要是收不到菜的時候，自己應該拉什麼“特產”給縣太爺差？西城門在賣蔬果了，按自家縣太爺這架勢，東城門會不會也讓自己送特產啊？

幸好，這事沒讓他發愁，因為東城門這兒，架起了幾口大鍋。

劉知縣家中的下人親自上灶，買遍了新野縣，將所有蛋買過來，在東城門煮起了據說“茶葉蛋”的蛋。

到了這夜，茶葉蛋一兩銀子一個，賣給返程的車隊們。

憑什麼這麼貴？

書吏昂首，驕傲地說，“我們縣太爺說了，這些茶葉蛋可是他的獨家方。當年，這煮茶葉蛋的方，就連徐首輔都想要，可是我們太爺視金錢如糞土，愣是沒給。你們說，徐首輔都要的東西，難道不值一兩銀子？”

這次，車隊嘩然了，他們不敢闖，就圍在城門口吵吵嚷嚷。

就算他們是羊，也不能宰了一刀又一刀吧？

相持到天亮，車隊攔在東城門沒走。

這還是第一次，一向、夜間來去的運鹽車隊，大白天還在城門沒離開。

來城外上工挖護城河的役夫們指指點點看個熱鬧，大多百姓并不知道這些車隊是販私鹽的，都在議論這麼大的車隊，到底是來新野干嘛的？

有人就想到山里做工的事，悄聲議論是不是從山里運東西出來。

李必樹聽到這些議論，就覺得心驚跳，“太爺，若是讓百姓們知道這些都是鹽車，這消息傳開，只怕誰都得不了好。”他忍不住跑到劉衡面前，勸道，“太爺，不如就先讓他們出城吧？”

劉衡趾高氣揚地搖頭，“笑話，本縣會怕他們？知道又如何？本縣只是賣點茶葉蛋而已。”

李必樹那個嘔啊，劉衡不怕他怕啊，若是販鹽的消息傳出去，鹽場的事就得暴，山里挖鐵礦只怕也瞞不住。而這些一旦曝，安王只要一聽消息是從新野縣城傳開的，劉衡是什麼下場不知道，他的這顆腦袋肯定保不住了。

李必樹說服不了劉衡，只能去通知了鹽務轉運使龐方。

龐方一得到了消息，愣是著個胖肚子騎馬，親自趕了過來。

龐方是六品，比劉衡的大。按照場規矩，大一級死人，劉衡聽說龐方來到新野縣衙了，親自迎接他進了大堂。

龐方第一次看到劉衡，眼前這個俊朗的白面書生，就是將新野上下攪合得不得安生的人啊！看樣子，只覺得是個書生而已。

“劉知縣，本聽說了新野城門口的事。俗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啊。”

“多謝龐轉運使指教。下對那些車隊，一向讓下面的人客氣接送，務必讓他們賓至如歸，絕不敢有所怠慢。”

你是不敢怠慢，你那是生怕人跑了吧？吃相忒難看。

龐方腹誹了幾句，看劉衡想打太極，索挑明了說，“劉知縣做買賣，也得知道買賣有進有出。您這生意一下做太大，也不是經商之道。”

“唉……下也不想做大，只是您看看，縣衙上下這麼多張，都等著下的俸祿吃飯呢。大人是不知道，下日子難過，窮啊。”

劉衡這話說得真心實意，他是真窮啊。全縣一大半的勞力在他這兒干活領工錢，他每天都捉襟見肘。

可惜，他這話沒人信，至龐方就不信，龐方看他這縣衙來來去去都是人頭，自己那鹽場上下加起來，連縣衙一半的人都沒有吧？

“胖大人，要不這樣，您跟車隊的人說說，讓他們過個三月再來？下正帶人修路，如今路面也不好走……”

等三月再來？

這事想都不要想。

新野鹽場只有半年產鹽，如今的每一天，都是錢啊。

龐方說服不了劉衡，只能出去說服那些車隊。

也不知他是如何跟人家說的，最后，車隊的領隊們咬牙，每家買下幾十個茶葉蛋，劉衡準備的幾大鍋茶葉蛋都不夠賣的。

最后，龐方告辭的時候，劉衡忍痛送了他四個茶葉蛋，沒收他銀子。

龐方盯著這金貴的蛋看了半天，吃了一口，唔……味道還是不錯的，那些車隊的一兩銀子，總算不是全打水漂了。他們吃完之后，心應該好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