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城定下主意后，崔同和很快就以知州府的名義，將政令下發到各縣，容自然是冠冕堂皇地敦促各縣勤政民、小心汛，如有險，及時上報。

這份政令，也送到了新野縣。

劉衡正在大堤上搶險，縣衙里是李縣丞主事。

李縣丞一看到那政令，就想仰天大笑三聲。劉衡啊劉衡，你這下可要死定了。

康平縣現在已經征調民夫，當地衛所派兵督促，跟康平知縣一起搶險修堤。有了這些人，又有錢，知州大人還下令調集資，康平的險是無憂了。

可是新野呢？新野只接到了這麼一紙空文，什麼都沒有，這是放任不管的意思啊。

一旦堤壩決堤，劉衡要是被大水沖走，還算他好命，好歹還能撈個好名聲。

要是沒被大水沖走，他就要面對朝廷的問罪了。畢竟地方員要及時監控險，上報之外還要帶人搶險救災。新野要是被渾河大水沖了，就是劉衡這個知縣抗洪不利。所以，劉衡還是一個死罪。

除非他能帶人堵住堤壩不讓渾河決堤。可是，這可能嗎？是，如今劉衡手里人手是不缺了，全縣的壯勞力他隨時能調出一批來。

但是，還得有資啊。抗洪可不是有人就行，勞工們的糧食，堵堤壩的沙袋，乃至各種挖土填坑用的鐵鍬、鋤頭……這些都是損耗。

自從劉衡來到新野，自己變跑買辦不說，還氣。如今終于到他倒霉了，李縣丞不由高興地讓夫人準備兩個小菜，在自家院子里喝上兩口。這人心一好啊，哪怕是天，都覺得滿眼都是亮麗景致，就連自家的黃臉婆都變了兩分。

劉衡一死，他那小未婚妻就是無之萍了。到時若是自己連帶那個漂亮丫鬟一起收攏來，也是一件事啊。

汐正在衙等著鹽商們到來，忽然聽到隔壁李縣丞那邊，傳來他哼唱曲子的聲音，一副心甚好的樣子。

就覺得有些奇怪。要知道這些時候，李縣丞天天出去采買蔬果，分到手的錢也覺得不太滿意，加上顧忌自己和劉衡，每天回到衙，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

現在颶風剛停，他就有心唱小曲了？

楓至今沒回來，他們還不知道李縣丞到底是依仗誰的勢。本來以為他是靠上了龐方，可看他與龐方私底下也沒有往來，加上一個鹽務轉運使，也沒法幫他撐腰。

所以，汐對于李縣丞一點不敢放松警惕。李縣丞的好事，對自己這邊來說可能就是壞事。

柳一看汐盯著那堵圍墻，“小姐，要不要我晚上過去打探一下？”

汐想了想，“不要等晚上，李縣丞遇到好事了，咱們先過去問問。”手里有人，不管李縣丞背后是誰，反正現在他還落自己手里呢。

汐大喇喇帶人來到隔壁，阿大一敲門，李縣丞沒好氣地喝了一聲“誰啊”。

“李縣丞，我家小姐請你敘話。”

一聽是汐來了，他再沒好氣也只能先去開門，剛才想的事忽然清醒了點，這小丫頭太潑辣沒規矩了。

汐一進來，看了李縣丞一眼，又看了院子里的那些酒菜，“你好清閑啊。”

“小姐，劉知縣在河堤上搶險，本不得不留守縣衙啊。”李縣丞做孫子做了這麼久，想到劉衡已經不中用了，忍不住展現了兩分威。

汐看了他幾眼，笑了，“你是不是覺得知縣大人回不來了？”

“哪里哪里，知縣大人先士卒，親自帶人搶險，置自安危于不顧，下甚為佩服，甚為佩服。若是此次能夠搶險功，一定會到朝廷表彰的……”若是搶險沒功，那自然是慘了。

汐聽出了他話里的機鋒，不由皺眉打量了他幾眼，“李縣丞是不是收到什麼消息了？”

李縣丞喝了幾杯小酒，正是得意的時候，沒將汐放在眼里，端著架子說道：“知州大人的確給各個縣衙下發了政令，不過這是朝廷公事，小姐一個子，還是不要過問為好。”

“原來是這樣啊。”汐看著李必樹一笑，“李縣丞，你最近過得好嗎？”

“勞小姐問，甚好。”

“那看來你是忘了我的脾氣了。綁了！”汐覺得自己這拿人的氣勢，越來越像劉衡了。

“你……唔……”李必樹怎麼也沒想到，劉衡如今還在堤壩上搶險，汐還敢綁自己。他一時得意忘形，的確忘了此的悍勇，當初就是將自己夫妻二人給綁了的啊。這時他不由有點后悔，自己急什麼啊，等劉衡死定了再說不是更好？

其實也怪不了他，實在是這些日子被得太狠了，天天淪為買菜的，還得下鄉沖那些村夫村婦賠笑臉。好不容易翻在，能不高興嗎？

他再想辯解說話，汐卻還是懶得聽，被柳扯了袖布堵上了，不過片刻功夫，他夫人又和上次一樣，跟他作伴了。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真想給自己幾掌，讓你賤啊！而且，這汐為什麼不按常理出牌，難道就不想問話嗎？

汐看著李必樹，微微一笑，“我二郎哥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丟渾河去祭河神。”說完，轉離開李必樹這邊。不想浪費時間聽他廢話，反正等劉衡回來后，要問話就他來問好了。

倒是那份政令，汐要看看。幸好，如今縣衙上下，對劉衡很是信服崇拜，連帶對的話也不敢違背了。阿大到前衙一問，就拿到了那份政令。

汐看完之后，已經明白了，遼州知州不會管劉衡死活，也不會派人來支援，他們的錢太有限。哪次朝廷修繕堤壩，不是幾十萬上百萬兩銀子填進去的？現在，新野縣卻得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