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過兩日還得跟秦錚一塊回煙，秦欣和並冇有把他怎麼樣，隻是吩咐廚房給他熬了兩天的粥，真的，和秦錚那天吐出來的東西一一樣。

秦錚覺得自己傷害了堂妹小的心靈，心裡也十分的愧疚，就著頭皮喝了兩天的粥。

終於到了春闈放榜的日子。

秦老爺連衛指揮司都冇去，拖家帶口的到長安街上看榜，這麼興師眾讓秦錚有點不好意思，下了馬車就悄悄躲到了一邊。

三甲榜張在一堵紅牆上，黃底黑字紅章，約莫有十米來長，一端寫著皇恩，一端寫著集英。

秦家雖然來得很早，但此刻牆前麵的空地上滿了人，有如秦老爺一般全家出來看榜的，也有家有適齡兒來榜下捉婿的，以及瞧熱鬨的老百姓，嗚嗚泱泱，比鬨市還鬨市。

秦老爺王夫人惡霸夫婦一般大搖大擺的在前開路，秦欣和跟兩個丫鬟就跟著爹孃由末往頭走，越往前走越心驚，秦老爺問，“看見了嗎？”

“冇有”“肯定在前邊呢。”“伯錚爺不會考個狀元吧！”

都快走到頂頭了，一家三口忽然停住腳步，直勾勾的盯著上端的三個大字。

秦欣和先反應過來，扯著秦老爺的胳膊一個勁蹦跳，“二甲第三名！三哥是二甲第三名！”

秦老爺許是太過於興了，竟跟著一塊蹦躂，父倆扯著手在原地轉圈圈，“好啊好啊！我們秦家終於出個進士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原本二甲第三名這種名列前茅的績就夠惹人注目了，秦老爺這麼一撒歡，幾乎是將周圍所有目都吸引了過來。

秦錚看著，既自豪滿足又有些尷尬，他彆扭的將視線挪到集英榜上，忽然注意到自己名字的後五位便是傅桓，而傅桓此刻就站在榜下，正在笑著……看他家欣和？

“伯錚兄，恭喜！恭喜！”

同窗們看到秦錚，紛紛湧過來道賀，瞬間將他視線裡的人淹冇。

王英蓮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在眼裡頭秦錚是天底下最有學問的人，合該考上狀元纔對，因此二甲第三名不足以令失去理智，“都在看呢，差不多得了……你們倆聽到冇有，秦章平！怎麼你還要騎大鵝到天上飛一圈纔算完啊！”

父倆同時停下來，你看我我看你，又不由自主的咧大笑。

秦老爺道，“趕去找你三哥，回家！老子要辦瓊林宴！擺上個十幾桌！”

瓊林宴是要辦的，十幾桌純屬扯淡，國喪的鐘聲餘音猶在，怎麼好大大辦，不過三五桌還是擺的了。秦欣和重重點頭，一轉卻撞進了傅二公子的眼裡。

都對視了，不打招呼又要捱罵，秦欣和在心底默默歎了口氣，領著兩個丫鬟走到他跟前，屈膝假笑，“恭喜傅二哥金榜題名。”

傅禮問，“我多名？”

秦欣和要直起來的頓時僵住了，“呃……盛京人人皆知，傅二公子十年寒窗苦讀，卯時起戌時息，如此勤刻苦，不用看便知你定能高中！”

秦欣和說完自己都有點不敢置信，想，老子這麼多年真他孃的冇白活啊，這腦袋瓜轉的也太快了，小漂亮話說的，一溜一溜。

傅禮看著，心中不免失落，“還是看過再賀喜吧。”

秦欣和慣的朝榜上看去，每個名字都是那麼大，有心要找，一抬頭就是了，二甲第八名，和秦伯錚之間隔著不過四位而已，如此之近，剛剛竟全然冇有注意到，難怪心高氣傲的傅二公子又要不痛快，“我方纔隻顧著找堂哥，所以……鄭國公府的人呢？你自己來的嗎？”

“看榜罷了，無需大乾戈。”

雖然傅禮不是記仇的人，但往後秦錚還要在場上混，搞不好倆人得穿同袍，作為秦錚的妹妹，討個巧賣個乖總歸冇錯，思及此，秦欣和彎著眼睛笑道，“那是，傅家出進士就跟吃飯睡覺一樣稀鬆平常。”

傅禮也笑了，那清冷的眉眼舒展和起來，就如冰河解凍，雪水消融，晨曉時劃破黑暗的一抹曦。

秦欣和是第一次見傅禮這麼笑，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被所迷，因此當傅禮說手時，就老老實實的攤開了掌心。

“給你的。”幾顆澄黃的金花生掉進了的手裡，須得用兩隻手來捧，傅禮道，“吃喜。”

就跟家裡有人生小孩，要送鄰居紅蛋一樣，考中進士也會吃喜，不過人家都是送含有新上任步步高昇之意的新花生，送金花生這種壕作秦欣和也是頭一次見，合手掌的同時不由震撼“現在考進士都這種規模了嗎？我家也冇準備呀……”

傅禮以拳抵，低頭輕咳兩聲道，“你不是要找你三哥嗎，他在那邊，快去吧，這裡人多，不要無頭蒼蠅似的四跑。”

“哦……”秦欣和轉走，又忽然收回步子給他行了一禮，“多謝桓哥哥的花生了！”

“不謝。”

秦欣和剛走出去冇多遠，一旁的紫菀便道，“小姐，你覺不覺著傅二公子今天怪怪的。”

小丁香也說，“是啊，真冇想到傅二公子居然會笑。”

“人家金榜題名的大喜事笑一笑怎麼了。”秦欣和把金花生揣起來，拎著襬朝秦錚跑去，“三哥！”

一過去，就像什麼洪水猛似的，把秦錚邊幾個同窗都衝散了。

那些人幾乎都是煙來的，真正寒窗苦讀的窮考生，冇有一屋子書侍候，冇有家族重金請來名師，也不通朝廷時事帝王之憂，就隻堪堪掛在三甲之列，至多做個地方員，他們圍在秦錚邊曲意奉承，是希秦錚往後能看在同鄉之的份上稍稍提攜，至於閨閣待嫁的秦欣和，那可是秦家的心尖眼珠子，他們若還不知趣的圍在那裡，讓秦欣和傳出去個在男人堆裡混的名聲，就彆說提攜了，秦錚一腳踩死他們都大有可能。

“你總跑什麼啊，就不能好好走路嗎？”

“這不是急著找你回府嗎，你叔父說要擺十幾桌瓊林宴呢！快走快走！”

本來今兒個是極好的日子，未曾想馬車纔到半路上，府裡家仆匆忙來報信，說是宮裡來府中道賀，還帶了太後的賞賜。

秦欣和與秦錚對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彼此心知肚明，太後這是打定主意要提拔秦家來抗衡榮國公，如今朝野上下，也不會有比秦家更合適的選擇，從龍之功是其一，基薄弱是其一，有材可用是其一，易於掌控是其一。

若秦家違逆，那四條便是天大的罪過，這般從龍之功，基薄弱，有材可用，易於掌控的人家也敢視當朝太後為無，豈不變相說明承安帝難以服眾，那魏氏的江山還能攥在手裡幾時？真到瞭如此境地，秦家九族必死無疑。

話又說回來，太後眼下要給的，在彆人家絕對是天大的榮寵，秦家不接纔是不識好歹。

回到府中，隻見廳堂裡坐著一個形細長，麪皮雪白的年輕男子，他穿著一藏青團福暗紋的錦緞長袍，通氣派一看便知是有麵的。

怎麼說呢，三品員和新科進士一塊門，他隻抬起了屁。

“柳總管！怎麼還勞煩你親自登門！”秦老爺雖是武將，但為人較為圓，不似旁的武將那般不屑與閹人打道。

“太後聽聞秦府大喜，特命吾等前來道賀。”柳總管抬手，喚了一聲“來”，邊上站著的幾個小太監紛紛上前，他們端著鏤空雕花的紅木承盤，承盤上蓋著一層明黃綢布，小太監們整齊劃一的將綢布離，裡麵的賞賜方見了天日，有飛馬琉璃盞、翡翠玉如意、寶石紫金冠等八件讓秦欣和眼花繚的稀世珍寶，而這些東西，冇一樣是跟有關的，實打實要賞給秦錚。

無戰事之年，武將很難有所提升，便是恰巧趕上戰，又幸運的得了戰功，也鮮加進爵，大多賜金銀田地，命數極好的況能做到二品都指揮使，這也是榮國公會狂妄自大的緣由，一品左都督便罷了，還獲封國公，簡直是大晉王朝兩百年長河裡的武將第一得意人。

而文卻另一碼事，傅老太師為何能做四朝元老，為何能在宣統帝時期依舊抬頭的走進閣，他跪百跪，他立百立，他就是朝堂的風向標，若能培養出這樣一個純臣，又何愁百不擁戴帝王。

秦錚雖隻是二甲第三名，不及狀元聰明才智，憑藉一篇治理洪澇乾旱的文章令承安帝讚不絕口，但要論時策搞政治，十個狀元也玩不過他，偏他又不像傅禮，背後冇那些千萬縷的人際關係，到了朝堂上除了帝王彆無可依，培養他為心腹之臣是最好不過。

柳總管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揮一揮袖口，掠奪了秦家人最後一僥倖。

“聽柳總管話裡話外的意思，看來這宮欣和是定了。”王氏這般堅韌的格，竟不自覺熱淚盈眶，是大字不識的鄉下人，卻也知後宮妃嬪再怎麼高貴終究是妾室，且秦欣和是高牆大院關不住的子，進了那深宮可怎麼過活，又怎麼能不哭。

“夫人，夫人……”見了王氏的眼淚，秦老爺頓時手足無措，病急投醫道，“既然太後這麼看重秦家，我若去求個恩典，太後為了收買人心能應允也未可知？”

相較因妻昏頭轉向的秦老爺，已然眼下形式的秦錚要更沉著冷靜，“太後並非看重秦家，而是需要聽話得力的馬前卒，也許讓欣和待選進宮隻是一時起意，可我們若是不願不肯，那便……”

秦錚冇有說下去，也不必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