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小酌就算了,??拓跋兄弟若是愿意，便與我們一同在此吧。”

高瑨完全到謝郬對‘烀餅’的迫切，自然不會讓失落空。

果然,??他此言一出，謝郬在心中就把高瑨夸了夸：

【狗子,??干得漂亮！】

拓跋延的本意只是相請不如偶遇,??想與高瑨套套近乎，在哪里請客，誰請客,??其實都無所謂,??既然高瑨開口，他自然沒得說,??爽快應允。

片刻后,??四人一同走進這家烀餅店，圍坐在一張桌子旁。

店子有些年頭，里陳設老舊,??此時正是飯點，店的客人卻不是很多,??自然這里的跑堂伙計也就沒有天香樓或樊雅樓那種地方的會來事，會說話，問了他們要點什麼后,??伙計放下一壺茶水和幾個杯子就回后廚忙活去了。

四人各座一面，高瑨雙手抱，蘇臨期兩手撐著大，拓跋延悠閑在在搖著手里扇子，雖然大家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可氣氛就是很神奇的讓人到尷尬。

謝郬在三人臉上掃過,??拿起茶壺和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下意識喝了一口，然后很自然的送到高瑨面前。

高瑨端起茶杯放在鼻端輕嗅了兩下，卻是不喝，謝郬見狀說道：

“味道一般，郎君將就。”

高瑨角含笑，像是給謝郬面子般飲下一口，并未對茶水的味道做出評價，但沖他沒喝第二口就能看出，味道不會太好就是了。

謝郬見他喝了，便才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再將茶壺放回桌子中間，對蘇臨期和拓跋延道：

“二位自便。”

拓跋延環顧一圈四周，對這家小店的環境不太滿意，不過因為高瑨開口相邀他才勉為其難進來，喝茶就不必了。

哪怕蘇臨期大度的主給兩人倒了茶水，送到他面前，他也只是用扇骨敲了兩下桌面以示謝，卻完全不想去的茶杯的意思。

見他講究，蘇臨期冷哼一聲，不再管他，兀自喝茶。

拓跋延搖著扇子對謝郬問：

“謝娘子對高公子照料得真是無微不至，伉儷深，令人羨慕。”

謝郬不解：

“拓跋公子哪里看出我無微不至了？”

【剛才狗子坐凳上有兩滴油，我都沒高興告訴他。】

【說我無微不至，眼瞎嗎？】

謝郬心想，高瑨卻變了臉，坐在長凳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拓跋延說：“茶好喝不好喝，您還主替高公子先試一下，這還不算無微不至嗎？”

謝郬冷笑：

【我那是試茶嗎？】

【我那是試毒！】

【狗子矯的要死，還有被害妄想癥，總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要他死。】

高瑨心中不服，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將這淡而無味的茶水當做是對謝郬心聲的反擊般咽了下去。

“拓跋公子說的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謝郬違心回答，說完還賣乖般沖高瑨甜一笑。

高瑨：……

拓跋延卻好像找到了個話題，繼續與謝郬辯論起來：

“謝娘子所言差矣，子本弱，更需要照料。而男子與子在一起，自當是有男子照料子的。”

【可拉倒吧！】

【你們拓跋家有那男人照顧人的基因嗎？】

【你爸的人，你哥哥們的人，哪個不是搶回去的？】

【可惜啊，我現在是謝苒，懟不了你！】

【不過，惡心惡心你還是可以的。】

謝郬溫婉一笑：

“拓跋公子會這麼說，怕是從來沒被人照料過吧？”謝郬提起茶壺，纖纖素手為高瑨添茶，添完茶后繼續說：

“子的照料其實還有另一種說法。”謝郬說著話，將腦袋轉向高瑨，對著他萬種，深款款的說：

“慕。”

一瞬間，高瑨的汗從頭豎到了腳，拓跋延搖扇子的作功被謝郬惡心到，而另一邊蘇臨期也有點不了，喝茶嗆到了。

【呵，三殺。】

謝郬看著三人反應，獨孤求敗的喝茶。

此時，謝郬期待已久的烀餅終于上桌，北地面食特有的香味撲鼻而來，豆角翠綠，引人食指大。

謝郬照例先給高瑨包了一塊，然后自己才小口小口的吃著，卻因為有蘇臨期和拓跋延在場，謝郬吃得相當秀氣文雅。

不過相比的捧場，桌上其他三個男人可就沒那麼好的胃口了，高瑨嘗了一口，蘇臨期似乎心頭有事，吃得心不在焉，至于拓跋延，他連都沒一下。

“先前我在旌旗坊中閑逛，看見好幾撥人在坊搜尋著什麼，可是出了什麼事嗎？”拓跋延搖著扇子問。

高瑨抬眼看了看他，沒有否認：“是。在找南疆人。”

拓跋延不解：“找南疆人？為何？”

“我們為何找南疆人，拓跋公子不知道嗎？”蘇臨期反問說：“我家將軍說，打傷蘇統領的，正是拓跋公子你們使團中的人，他中了什麼毒，你會不知？”

拓跋延微微一愣：“哎呀，我還真不知道。高公子，果真如此嗎？”

高瑨點了點頭。

只見拓跋延長嘆一聲，煞有其事的說：“雖說此事我也是云里霧里，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蘇統領既然因此中毒傷，我自責無旁貸，這便派人一同尋找南疆人，只不知若找到南疆之人，要做些什麼呢？”

說完之后，拓跋延便作勢要向他守在烀餅店門口的侍衛招手，被蘇臨期打斷：

“拓跋公子就別假惺惺了。我這人子直，不會彎彎繞繞，便直說了。若此事真與拓跋公子無關的話，那今夜你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可別說是巧合，這天下所有的巧合，都是有人刻意為之的。”

拓跋延被蘇臨期的話給說得笑了起來：

“蘇大人，你我雖各為其主，但你委實不必這般迫切的給我按罪名，我從今日下午開始就在這旌旗坊中閑逛，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難不我能未卜先知在這里等你們？”

蘇臨期不甘示弱：

“若那刺客正是你們派出的話，那你就定然知道蘇統領中的是什麼毒，那種毒短時間配不出解藥，只能到旌旗坊中尋，你提前在此等候也不是不可能。”

拓跋延合上扇子，好整以暇的嘆了口氣：

“蘇大人這是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過是慕名而來，想看看禮朝京都的異族集聚地是什麼樣子，若真如你所說，我心積慮，那我又何必出現在你們面前，看見你們不是應該直接躲起來嗎？”

“你……”蘇臨期還想說話，被高瑨阻攔：

“行了。此事還在調查，現在最關鍵是找到解藥。”

高瑨開口，蘇別鶴自然不能繼續與拓跋延爭吵，而拓跋延也給高瑨面子不再說話。

然后桌上的氣氛又仿佛回到剛進門時的尷尬。

謝郬原本正吃得高興，就著他們的爭辯下飯，忽然他們不吵了，覺得烀餅都好像了一種味道。

一抬頭，三道目同時盯著自己，嚇了謝郬一跳：

【我天，都看著我作甚？】

【吵呀！繼續吵！我好多吃一會兒。】

然而，除了高瑨，其他兩個吵架主力軍并不能聽見謝郬的心聲。

空氣一旦安靜，氣氛就不對了。

謝郬再怎麼心理素質強大，也沒法在三個人的注視下淡定吃飯，將筷子放下，喝了口水，對高瑨說道：

“我吃飽了。”

高瑨忽然手將邊的餅屑掉，起說：

“那走吧。”

他一起，其他人自然也都跟著起。

四人走出烀餅店后，謝郬往蘇臨期和拓跋延看去一眼，發現他們似乎并不打算告辭，他們不走，高瑨不說，謝郬作為一個溫賢淑的人，自然也不好趕他們。

高瑨牽著謝郬走在前面，蘇臨期和拓跋延走在后面，兩人不時看對方一眼，再皮笑不笑的斗幾句。

蘇臨期可能是擔心拓跋延跟著高瑨和謝郬，會看出謝郬的不對勁，所以才跟著，可拓跋延那貨先前都被人懷疑了，居然也毫不介意的跟著，個中目的令人費解。

幾人轉過巷子，來到另一條異域風的長街，街上充斥著各種刺鼻的異域香料，謝郬手在鼻端揮了幾下，想把這氣味揮散掉，耳中聽見一陣充滿了異域調的樂聲，像是長笛，卻又沒有長笛悠揚，倒像是那種用鄉間隨手砍伐的細竹子做的小竹笛，聲音傳不遠，但配上詭異的曲調，卻無端人不寒而栗。

是個番邦白胡子老漢坐在一塊毯上吹奏者，旁邊圍了幾個提壺飲酒的醉書生。

高瑨忽然停下腳步，神凝重的盯著前方，謝郬順著他的目看去，他看得是那吹奏竹笛的番邦老漢前面的瓦罐，隨著竹笛音律吹出，瓦罐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一上一下，竟是兩條黑紅頂的蛇。

高瑨看得便是那蛇了。

【狗子怎麼這副表？】

【是想到什麼了嗎？】

后拓跋延和蘇臨期也看到那蛇，只聽拓跋延說道：

“這老頭不行，這種蛇毒又不大，一點都不刺激。”

蘇臨期似乎也對此不怎麼冒，難得附和一句：

“確實不如邊鎮上的藝人。”

接著，他們就在后討論起該用什麼樣的蛇，而謝郬的注意力則始終放在高瑨上，眼睜睜的看著高瑨的神越來越凝重，謝郬疑不已，最終得出答案：

【狗子……不會……怕蛇吧？】

像是為了印證謝郬的猜測，高瑨冷眼掃向，眼神中著一厲荏。

謝郬看他表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突然高興，像是忽然找到對頭的弱點般，剛要調侃他幾句，就聽走到旁的拓跋延問：

“咦？謝娘子竟然不怕蛇？”

此言一出，面凝重的高瑨也扭頭看，謝郬心上一：

【遭了，又忘記自己的份。】

【謝苒這種生在京里的大家閨秀，怎麼可能不怕蛇？】

【百一疏啊。】

思及此，謝郬立刻開始補救，轉抱住被蛇嚇得渾僵的高瑨：

“呀！好可怕！郎君救我！”

高瑨：……

拓跋延：……

蘇臨期：……

喂大姐，你這反應是不是太慢了些？

不過，被謝郬這麼一抱，高瑨僵的總算緩和不，他勾著謝郬的肩膀，將拉到另一邊，用十分可靠的聲音回了句：

“我在，別怕。”

說完之后，像是從這句‘別怕’中汲取了相當多的勇氣，整個人都了起來。

只見他昂首闊步，帶著他懷中的人，自信的從那舞蛇毯前走過。

但只有被他摟著的謝郬能覺的出，扣在肩膀上的手得有多……

**

走出這條巷子，逛了沒多久后，閆大夫和胡大夫就雙雙找了過來，驚喜的告訴高瑨和謝郬：

“找到解藥了。蘇統領有救了。”

謝郬聞言，暗自松了口氣，只要蘇別鶴能救回來，今后就算離開，也不會帶著愧疚。

一行人拿了解藥便馬不停蹄回到蘇別鶴家。

拓跋延得知蘇別鶴中毒，原本也想過來探，被高瑨拒絕后離去。

閆大夫給蘇別鶴用藥的時候，胡大夫在廊下對高瑨和謝郬講解他們尋藥的過程，說是他們找了大約十幾個南疆人，他們大多聽過子夜鉤吻的毒，但因為離開南疆多年，上早已不備解藥了。

不過他們之中有個南疆人神奇怪，明明說了自己沒有解藥，卻還一味追問閆大夫他們能給多酬金，胡大夫看出端倪，當即應允那人付五十金，那人見錢眼開，告訴他們有個新來禮朝的南疆人是他朋友，他可以去那人那里找找解藥。

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等了那人一刻鐘后，他還果真把解藥給拿了出來，閆大夫和胡大夫反復確認，肯定那藥就是子夜鉤吻的解藥，才敢拿回來給蘇別鶴服用。

蘇別鶴將解藥服下后，況眼可見的變好過來，連上的青紫都開始慢慢消退，太醫院的眾太醫們見狀，才敢稍稍松了口氣，畢竟陛下曾下令讓太醫院全力救治蘇統領，若是蘇統領有個三長兩短，只怕整個太醫院都要被陛下問罪。

高瑨和謝郬一直在蘇別鶴的府上待到深夜，親眼看著蘇別鶴的況轉好后才敢回京。

蘇宅門前，高瑨和謝郬翻上馬，蘇臨期和胡大夫在馬下恭送，閆大夫謝郬所托，今晚留在蘇宅過夜，給蘇別鶴加一層保險。

“今夜諸位辛苦了。”高瑨在馬上對蘇臨期和胡大夫說。

兩人拱手雙雙稱不敢，高瑨對蘇臨期頷首后，招呼謝郬回宮：“走吧。”

他在前面，謝郬策馬跟隨，很快就消失在蘇宅門前的巷子。

蘇臨期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五味陳雜，長嘆一聲后，回首仰頭，看向這座府宅匾額上寫的‘蘇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