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謝鐸咬牙關,繃直了,努力讓自己不要因為害怕而發抖。
為什麼,為什麼陛下明明什麼都沒說,但他就是心虛得厲害呢?
說謝苒就說謝苒,怎麼好好的又提起謝郬了呢?
陛下說謝郬是什麼意思?他想表達什麼?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自我詢問了幾句,謝鐸額頭就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后脊背發涼。
而謝遠臣雖然訝異,但他的心理素質明顯比謝鐸好太多了,至在心里慌得一筆的時候,面上仍然能保持淡定。
高瑨看著這對父子,謝鐸的心思基本寫在臉上,沒什麼好解讀的,而謝遠臣的心思……高瑨覺得只要代一下謝郬聽到這話時心里的想法,也就基本能看穿謝遠臣了。
腦中想象著謝郬此時心里慌狗的樣子,高瑨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一笑,謝鐸和謝遠臣就更加不準他的意思了。
父子倆同時心想:臥槽,他笑什麼?
“陛下。”
謝遠臣詫異過后,很快便恢復過來,主站起,對高瑨拱手回稟:
“貴妃娘娘歿時,臣逾矩將人帶出宮發喪埋葬,是一時沖而為之事,此刻想來著實不妥,若是陛下愿意,可隨時前往謝家祖陵祭拜,若是要依照祖制遷移至皇陵,臣……也愿配合。”
謝遠臣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有節,聽得謝鐸佩服不已。
姜還是老的辣,膽子還是老謝大。
你用一假尸扮做謝苒發喪埋進自家祖陵也就算了,居然還敢讓陛下把人遷到皇陵……
若真如此,那尸可算是積了大德,生前默默無聞,死后直接進皇陵,就是不知高家的祖宗認不認,會不會半夜托夢給陛下罵他糊涂。
謝鐸咽了下嚨,慚愧的低下了頭。
高瑨對謝遠臣會這麼提出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這個老狐貍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最后瞞無可瞞的地步,他絕對會咬牙撐到底。
“駱英娘,京城人士,年芳十九病逝,生前家住駱家村娘娘廟附近,其父駱有財好賭,一個多月前,其亡之后,駱有財以銀二十兩將尸賣與富貴人家結緣……”
高瑨沒有對謝遠臣提出的遷陵之事做出回應,反而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生前事跡,謝鐸聽得一頭霧水,滿臉問號,謝遠臣卻是直接變了臉。
因為高瑨報出來的這段生平,正是謝遠臣托人尋來的那與謝苒同年的尸份。
高瑨既然能查到那尸的來頭,當然也知道是誰家買了那尸……
謝遠臣沉默無聲,掀開袍腳,一副要跪的樣子,謝鐸見狀,哪里敢耽擱,二話不說就跪了下來,發出‘撲通’一聲響。
高瑨在謝遠臣膝蓋落地前上前扶住,怎麼也不肯讓他下跪,從旁勸:
“將軍不必如此。”高瑨扶著謝遠臣坐回原位,說:“讓謝鐸多跪會兒就。”
謝遠臣:……
謝鐸:……??
謝遠臣著掌心,猜不出高瑨到底什麼意思。
“陛下既已知曉這些,大可以此定臣之罪。”謝遠臣說:“實在是臣老來糊涂,心切,不忍貴妃娘娘那自由自在的子被拘束在皇宮之中,這才做出此等貍貓換太子的惡事,一切罪責皆在老臣,還陛下看在老臣多年為國征戰的份上,不要殃及謝家滿門。”
高瑨嘆息:
“將軍至此仍不愿與朕說實話嗎?”
謝遠臣微怔:“臣……說的是實話。”
高瑨指出:“將軍這些實話中怕是不包括謝郬吧。”
謝遠臣無奈,只好不再瞞試探,整理一番思緒后,對高瑨問:
“陛下是何時知曉的?”
高瑨爽快回道:“大半年前吧。”
謝遠臣認命閉上雙眼,笑自己自以為是,覺得計劃天無,誰知……這大半年的所有掩飾,此時想來簡直可笑。
“陛下既然大半年前便已知曉,那為何……不發落?”謝遠臣問。
高瑨反問:“朕不發落,將軍覺得是因為什麼?”
謝遠臣搖頭:“臣不知。”
高瑨直言:“因為朕喜歡,敬,,想讓一輩子都留在朕的邊。”
這個答案讓謝遠臣有些無所適從,按理說,自家兒有人喜歡,他這個當老父親的應該高興,可也不知道為什麼,當陛下說出喜歡謝郬的時候,謝遠臣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疑問:
你喜歡那個瘋丫頭什麼啊?
但殘存的理智告訴謝遠臣不能直接這麼問,至現在看來,皇帝對謝郬的喜歡,可能為搭救謝家的最后一道法寶。
“不過可惜,朕的愿落空了。”高瑨憾的嘆了一大口氣,站起邊踱步邊說:
“無論朕多麼希留下來,最后還是走了。”
謝遠臣把心一橫,干脆替謝郬解釋起來:
“那什麼…………走是走了,可后來……不又回來了嘛。陛下您知道嗎?那個小太監,臉上有胎記和麻子的小太監,就是呀……”
謝家正經歷一場危機,謝郬的份反正已經暴了,既然皇帝說喜歡,謝遠臣也沒辦法讓皇帝改變心意不喜歡,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皇帝的這份喜歡利用起來。
孫子兵法曾有云:不用白不用嘛。
至于今后他們今后怎麼發展,那就是后話了,反正主權已經到了謝郬手里,誰也不了。
“朕知道那就是。可將軍也看到了,最后不還是棄朕而去了嘛。”高瑨兩手一攤,略顯著急。
謝遠臣想了想后說:
“啊。是。走了。……就是那子,來去如風的,不好琢磨。”
高瑨坐回他的座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就那麼靜靜的看著謝遠臣。
謝遠臣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再裝不下去:
“陛下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不過謝郬之事,臣做不了主,若陛下臣開口讓回京,臣是說不出口的。”
高瑨像是就在等著謝遠臣說著話,立刻接道:
“不用將軍開口,朕自會去尋。”
謝遠臣:……那你要我干嘛?
高瑨不再跟謝遠臣賣關子,將今日傳召他父子二人宮的目的說出:
“朕直說好了。朕過些時日便打算親自去邊關尋,屆時朕約莫會離京兩個月,這京中外便要托付給將軍鎮守,朕說的幫忙便是這個。”
謝遠臣恍然,思慮片刻后說:
“陛下離京兩個月……未免太過冒險,要不……臣寫封書信把謝郬召回來,陛下有什麼話,可以等回京以后再與說。”
皇帝離京時大事,更何況要兩個多月。若是理不好,說不定又會起什麼幺蛾子,與其看著朝廷混,謝遠臣寧愿做一回壞人,把謝郬召回來。
還是那句話,反正現在無論是在邊關還是在京城,主權都在謝郬手里。
看皇帝的樣子,應該也不像是要拿份威,既然皇帝想尊重謝郬的意思,那在哪里尊重,委實不重要。
他這麼說,也算是對瞞高瑨替嫁之事的補償了。
誰知高瑨并不領,誠摯說:
“這趟邊關,朕是一定要親自去一趟的。謝郬的脾氣,將軍應該比朕清楚,就是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朕若下旨召回來,心中定然一萬個不服,說不定憋著什麼時候再跑。”
“朕親自去一趟,與把話當面說清,若是不愿隨朕回京,那朕也不會勉強。”
高瑨這番話幾乎是說到了每個老丈人的心里。
父親對兒的,更大程度就是希能找到一個愿意對付真心的男人,那個男人給予尊重護,就這一點而言,謝遠臣居然覺得皇帝陛下還不錯,至他沒有利用份的便利予取予求。
“陛下既然做好了決定,那臣也不便多言。朝政上的決策臣幫不上什麼忙,但為陛下守住京城,臣自問還是能夠做到的。”
謝遠臣應承下之后,高瑨又把前陣子謝遠臣剛還給他的虎符再次付出去。
因為有謝郬的存在,高瑨現在連虎符都能輕易放心的給的父親了。
這人對他的影響或許比他想象中還要巨大。
“朕在出發去邊關之前,還有些事要理好才行。”高瑨付虎符之后如是說。
謝遠臣將虎符仔細放襟中保存,問高瑨:
“可有需要臣做的?”
高瑨搖頭:“是關于北遼那兩位皇子之事,朕自有分寸,不必勞將軍。”
謝遠臣應聲:“是,那臣……便告退了。”
高瑨點頭,往始終跪在地上的謝鐸看去一眼,正要開口讓他起來,就聽謝遠臣說:
“陛下,臣自知欺瞞陛下實屬不該,陛下不計前嫌令臣汗。便謝鐸替臣在此跪上兩個時辰贖贖罪,臣心里才會好一些。”
高瑨沒想到謝遠臣會提出這個要求。
一旁謝鐸更是滿頭問號,甚至懷疑眼前這個老頭是不是自己親爹。
親爹你要贖罪,你可以自己來跪啊!
謝鐸不住用眼神像老爹發起控訴,然而被他的親爹理所當然的全然無視,于是謝鐸又把希投向高瑨,希皇帝陛下能夠英明神武、慧眼辨,主持正義——
高瑨接收到謝鐸的求救信號后,幽深潭水一般的雙眸眨兩下,在謝鐸期待的目中說出:
“有事兒孫服其勞,若是這麼做能讓將軍心里好一些,朕覺得倒也無妨。嗯,跪著吧。”
謝遠臣謝過高瑨,扭頭就走,獨留謝鐸有口難言,有苦說不出——
你想讓他心里好點,你讓他自己跪啊!兩個狐貍聯手欺負他這個老實的小綿羊算什麼本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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