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不意的行軍路線,利用壽春守軍的輕慢之心,再利用初夏霧的掩護。
奇襲的吳軍突然出現在壽春城外,讓壽春城的守軍與百姓皆是猝不及防。
特別是在門口百姓與士卒,他們沒有城頭守軍的視野。
聽到警報聲,士卒臉一變,同時下意識地往遠看去。
而百姓卻是茫茫然不知所以。
甚至有一部分百姓因為著急出城城,所以本沒有注意到城頭發出的警報。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城門士卒,下意識地跟著高呼出聲:
“吳人!賊人!吳寇來了!”
城門被底下人這一嗓門吼得一個激靈,終于反應過來:
“散開,快散開!”
城門士卒的恐慌如同瘟疫一般,終于傳染到進出的眾人上。
原本還在城門外排除的百姓,不人就被嚇得雙發,惶恐不知要所為。
而剩下的一部分,則是下意識地沖向城門。
“賊人來啦!”
“吳寇!”
“快逃!”
……
城門外一下子變得混起來。
而城門的人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有人看到出口被堵住,猶在大罵:
“什麼?急著找死呢!”
“吳寇,吳寇來了!”
一個男子仗著強壯,拼了命從出口逆行,一邊大呼:
“快退,快退回城里!”
“什麼?”
“吳賊來了!”
越來越多的聲音從城外傳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向城里涌,終于把堵在城準備出門的人群向著后推去。
一個弱的婦人一個站立不穩,踉蹌著倒下。
“阿母!”
被人群遠的一個漢子長了胳膊,嘶聲喊。
可是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想著向城里涌去,就算漢子再怎麼努力,也被人群架著不斷地往后退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阿母倒在地上,試圖爬起來。
不知誰的腳一下子踢到的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
才半撐起來的婦人被連續的腳踢翻,再次倒在地上。
接著越來越多的腳踏到的上。
“阿母!”
漢子的眼珠子都紅了,可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婦人臉上出現跡。
一次又一次出手,想要起來。
但一次又一次地被腳踢下去。
……
群踩踏開始出現了。
相比于百姓著急要跑到城里避難,城門的魏軍將士比他們更是心焦如焚。
“讓開,快讓開!”
城門拿著刀鞘想要分開擁抗無比的百姓。
可是與麻麻堵著城門,都想著早一步進逃城中的百姓相比,城門這十來個魏兵簡直就是如木桶里的幾滴水。
“殺!”
吳軍的第一個士卒已經踏上了護城河的吊橋,眼中滿是略帶著瘋狂的興之。
大吳這一次的開疆拓土,將由他們來完!
城門那些魏國百姓恐慌無比的模樣,讓他們覺悉無比。
壽春的魏國百姓,與那些在邊境被掠奪的魏國百姓也沒什麼兩樣!
“關上城門,快派人去把城門關上!”
第一時間聞訊趕來的守將看到城門的況,再看到越來越近的吳軍,目眥裂,大聲喝道。
“將軍,關上不!”
守城的魏軍不是傻子,他們早就試過了。
“城門的百姓太多了,城門本降不下來!”
“那就驅散他們!”
“城外的同袍,他們都不進城來,沒有足夠的人手在城門外,本阻不斷百姓……”
“賊!”
看著被吳寇不斷驅趕過來的百姓,守將恨恨地把刀剁在城頭上。
“將軍,吳賊細作!百姓里有細作!”
有眼尖的士卒指著城門的人群,“看,我們的人被刺倒了!”
守將聞言,連忙定眼看去。
果然,只見不知何時,有百姓打扮的吳賊,突然掀開了外衫,拔出藏著的白刃,趁著混,刺向正試圖秩序的城門將士。
在這種時候,誰會料到邊恐慌的百姓會拔刃相向?
城門不可置信地看向吳軍細作,張了張,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也可能是想要提醒,可是他已經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的生命正以極快的速度流失。
原本近在遲尺的哭喊聲亦變得遠去。
一切都變得模湖起來……
沒有了城外將士的約束,百姓越發地瘋狂起來。
“賊子彷荊州舊事,白奪城耶?”
遲來一步的田豫面沉無比,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饒是他久經風雨,對眼前的事亦覺得棘手無比。
反倒是比他先到一步的守將,比他更給下決心。
但見守將目閃過狠厲之,厲聲道:
“來人,放箭,往城門放箭!”
田豫聞言,不可置信地勐一轉,向著守將看去:
“楊將軍,你說什麼?!”
王凌名義上是讓田豫守壽春,但他怎麼可能真把壽春到田豫。
此行南下,他不但把田豫帶過來的汝南兵帶走了大部分,僅留一千人給田豫。
同時還讓自己的心腹楊弘留守壽春。
表面上是協助田豫守城,實際是楊弘才是王凌留在壽春的實際掌兵者。
但見楊弘雙眼通紅,一字一頓地對著田豫說道:
“我說,放箭!”
“田將軍,若不當機立斷,繼續任由城門如此混下去,吳寇必然尾隨百姓城。”
“壽春乃是揚州重鎮,一旦有失,到時候莫說是合,只怕整個江淮,皆落吳寇之手。”
“甚至會危及許昌,”楊弘死死盯著田豫,質問道,“這等大事,田將軍,你擔得起嗎?”
田豫不過汝南太守,麾下不過客兵一千,此番過來,不過是按令行事。
不像是前些年去青州阻截從遼東歸來的吳軍,帶有皇帝所賜的節杖,可以節制諸軍。
所以他本無法指使得壽春的守軍。
“放箭啊,還愣著什麼?”
楊弘質問完田豫,又轉過,對著拱弓卻有些猶豫的魏兵。
“鏘!”
但見楊弘拔出令劍:“誰敢不從令者,斬!”
“蓬蓬!”
隨著第一箭下去,越來越多的箭羽跟著向城門的百姓。
慘呼聲起,與呼救聲,哭喊聲混一片,形了世凄慘人間地獄之曲。
“救救我們……”
底下的百姓還有人抬起頭,不住地呼喊祈求:“我們不是細作,我們是大魏百姓……”
回答他們的,是更加集的箭羽。
一支鐵箭,無地中了他的臉面,讓他的聲音一下子嘎然而止。
田豫牙齒咬得格格響,看著百姓不住地倒下,城門的土地變得紅。
他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緒。
“啊!”
他勐地拔劍,狠狠地砍在城頭上,仰天大呼,淚流滿面。
不知是在無能地吶喊,還是呼喊世道之艱。
“田老將軍太累了,把田將軍送下去休息!”
楊弘被田豫的發嚇了一跳,但見到對方沒有下一步作,他定了定神,吩咐了一聲。
田豫之子田彭祖一直跟在自家大人邊,看到眼前的一切,再聽到楊弘吩咐。
他不等別人手,自己連忙上前,扶住田豫,低聲勸道:
“大人,我們在此呆著亦是無益,還是先下去吧。”
田豫長嘆一聲,閉目不語。
田彭祖半扶半拉,與幾位親衛,一起把田豫送下城頭。
還沒等他們走多遠,只聽得后突然“轟”地一聲。
轉頭看去,原來幾波箭羽下去,大量的殺傷與死亡,終于把生生地阻住了百姓沖向城的步伐。
壽春的城門,在吳軍沖到之前,堪堪落下。
田豫最后看到的城外場景,是吳軍砍翻了好幾個手無寸鐵的百姓,還有不斷從城頭落下的箭羽。
他再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如同行尸走般,被兒子架著走了不知多久,田豫都沒有睜開眼睛。
“若是早知今日,吾當年何必離開劉玄德?”
田彭祖離得最近,聽到自家大人這番話,子頓時就是一震。
“大人?!”
田豫閉著眼,喃喃地說道:
“吾年時,托己于劉玄德,劉玄德亦待吾甚厚……”
大概是想起了早年之事,田豫臉上出悔恨無比的神:
“若是吾當年能效彷趙子龍,不遠千里前去尋劉玄德,那該多好?”
早年的自己,以為只有曹孟德能平定天下。
故而就算是曹孟德屢次屠城,自己也在心里勸說自己,這是為了能早日平定天下,不得已而為之。
誰料到,如今這天下的局勢,竟是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
甚至是按著自己當年想法的相反方向發展。
特別是自己鎮守邊地時,屢敗胡夷,在中原大時保邊地士吏安定,自以為有功。
但相比起季漢對胡人的治理之法,卻是不值一提。
若是能在季漢,策馬大漠,平服胡夷,何等快意?
哪像在魏國,在幽州被王雄排,在青州被程喜排,在揚州被王凌排……
而且每一次被排,吃虧的都是自己。
田豫驀然發現,自己大半輩子似乎是走在一條錯誤的道路。
不但選擇錯了,而且所為竟亦是毫無意義。
這位年已七十的老將,深打擊,有如信仰崩塌,氣神彷佛一下子空,沒了心氣。
“大人?”
看到自家大人越發地萎靡,田彭祖擔心地又問了一聲。
“我沒事。”
田豫搖頭,“扶我回去。”
待到了臨時住,田豫這才對田彭祖說道,“此戰過后,吾就上書朝廷乞骸骨,告老還鄉。”
田彭祖聞言,頓時就是愕然:“大人,這……”
只是他看到大人的模樣,想起城頭的一幕,再想起這些年來,大人所到的不公平待遇。
終是點了點頭:
“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頓了一頓,他又問道:
“大人,那我們現在怎麼做?”
田豫似乎已經恢復了過來,只見他語氣平澹地說道:
“自然是竭力守城,楊弘殺百姓之舉,固然視人命如草芥,但若是讓吳寇城,其舉恐怕更是有如禽。”
雖然看不慣楊弘在城頭之舉,但田豫也不得不承認,此舉乃是殺城門百姓而救全城百姓。
是非對錯,他沒有資格置喙。
或許沒有誰錯了,只是這個世道錯了。
年輕的他,是想輔左曹孟德盡快改變這個世道,所以才選擇了曹孟德。
如今看來,這個想法有些過于天真。
天下大勢,世道滔滔,誰又敢說有能力改變?
此時的田豫,已是年老志短,心灰意冷。
“你領著汝南的一千兵力,前去城頭與楊將軍報道,協助他守城。”
田豫擺擺手,“不須擔心我,快去吧。”
看到大人確實沒有什麼大事,田彭祖這才領命而去。
而此時,城頭的箭雨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百姓在城門死傷一大片,混在里頭的吳國細作,同樣是被城頭下來的箭雨不分敵我殺。
僅有幾個幸運一些,混城門,想要去搶奪絞盤,被一擁而上的魏軍刀砍死。
剩下的百姓,但凡還能走得的,前進無門,后又有吳寇,都想辦法往兩邊跑了。
跑得慢的,一開始被吳軍嫌礙事,砍翻了一些人。
但當眼睜睜地看著僅差一點點就能奪到手中的城門,在千鈞一發之際轟然閉上。
讓領兵突襲的全緒(即大都督全琮之子)和全端(全琮從子)暴跳如雷。
天大的功勞從手邊撈走,吳軍如何能放過那些跑不遠的百姓,當下轉又把那些百姓趕回來——好歹也算一點利息。
面對城頭的箭雨,兩人最后只能領兵退后,開始安營扎寨。
半個時辰后,全琮領著吳軍主力到來。
“大人!”
“從父!”
全緒和全端來到全琮面前,滿臉的愧之。
騎在馬上的全琮沒有下馬的意思,“嗯”了一聲,沒有看向他們,只是默默地看向不遠的壽春。
“大人,孩兒無能,請大人責罰。”
全琮這才把目收回來,看到跪在馬前的二人,澹然道:
“爾等二人,領軍無能,本應按軍法置,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破城。”
“時值軍中用人之際,若是先罰了你們,倒是要耽誤了攻城大事,故而先記下。”
“若是后面的攻城里,你等不能立功,則兩罪并罰。”
兩人連忙應道:“喏!”
倒是跟在全琮后面的張休、顧譚二人,看到全緒全端明的失利,就這麼被輕描澹寫地揭了過去。
兩人不由地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滿。
這一次這麼好的機會,若是當真能奪城門功,那可是驚天大功。
全琮為大都督,沒有秉公行事,卻是借機把這個機會給了自己的兒子和從子。
沒想到這兩人竟是如此辦事不利,錯失良機。
而全琮,竟是沒有一點懲罰。
這不是徇私是什麼?
只是全琮是大軍主帥,不但位高權重,而且還是陛下的婿。
他們兩人份本就比全琮,甚至連個將軍號都沒有,當下只能是把不滿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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