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境前,外頭還是秋日。出來時，能明顯覺到天氣變涼。

　玉清派大門口，銀杏樹枝頭,只剩零星幾片枯葉。

　這一趟收獲頗。

　每人分了有八萬六靈石，再加上他們各自從方泉寶殿找的東西，幾乎都上了十萬。

　就單論最后拿到的靈石來說，溫九拿的最多，有十六萬。之后依次是楊野，尹遇聲。

　簡歡在寶殿中拿到最值錢的是靈鐵，不過那靈鐵已制作靈劍，沒賣。所以排在第四，拿了十萬。

　第五是沈寂之，他此行剛好九萬八千多。

　但簡歡和沈寂之在傳承幻境中的境遇,不是能用靈石衡量的。

　總之，五人一豬都很滿意，約好有機會再一起后,便分道揚鑣。

　回小山坡的路上,簡歡劍和沈寂之并排，期待又張地問：“你說,我們的紫玉草發芽了嗎？”

　沈寂之也在想這個問題，他有些不確定地回：“應該罷？”

　簡歡嘆氣：“希果子能爭氣點。”

　沈寂之認同地輕輕頷首。

　冬日，萬凋零的季節。

　小山坡上,卻有了春日的生機。

　那棵原先半死不活的一品靈樹,如今出了新葉。綠的，在冬日暖下肆意生長著。

　一品靈樹的東西兩面,紫小草冒出了頭，小可,隨風搖擺。

　發芽了！

　簡歡狂喜，蹭地一下蹲在一品靈樹前，滋滋地呼喚道：“果子，我們回來了！”

　一品靈樹的部，一個翹著二郎，十分愜意地窩在樹的綠小人眼可見的抖了抖。

　這絕對是噩耗，噩耗。

　它好日子才過了多久，這兩人怎麼就回來了？

　地果靈甩甩頭，用火柴小手捂住小小的耳朵，決定裝聽不見。

　等了片刻都沒等來靜，簡歡出右手，運轉靈力。

　掌心之上，一個符文呈現。

　輕輕拉了拉隨之出現的靈線，把地底的果凍泥扯了出來。

　果凍泥趴趴的一團，死氣沉沉地攤在地面，沒有任何靜。

　簡歡手，了它，對沈寂之道：“它好像不太愿意理我們。”

　沈寂之垂眸看了一眼，慢吞吞從芥子囊里拿出一盒土，掀開蓋子。

　幾乎是瞬間，果凍泥立了起來，下意識問：“什麼土？”

　聞著還有點香。

　沈寂之目落在那一品靈樹的木牌上，指節輕敲盒面，慢斯條理地答：“一品靈土。”

　地果靈：“……”

　-

　回玉清派的第三日，沈寂之拿著還沒捂熱的靈石還了兩筆幾萬的小債。還完后，上還剩下將近兩萬的靈石。

　下筆是十萬的債，兩萬靈石也不夠還，還得再攢攢。

　還完債回來，沈寂之沒第一時間回玉清。

　這兩日都是雨天，臨仙城的街巷里，百姓們穿著厚實的棉，撐著油紙傘，行匆匆。

　城里不讓劍。

　沈寂之一黑，木簪束發，行走在冷的冬雨間。

　他沒有撐傘，因為他沒有傘。

　雨水打他額間的碎發，晶瑩剔的雨滴不斷從他致的眉眼落，那清冷疏離的氣質愈盛。

　“郎君留步！”一名子忽而從一旁的人家跑了出來，雨水四濺，擺一下子便了。

　拿著把油紙傘，有些地遞過去，“你沒帶傘嗎？這麼大的雨，又是冬日，會染風寒的。這把傘借你……”

　沈寂之腳步未停，從一旁繞過：“不用，多謝。”

　越往巷子里走，路上的行人越，沈寂之停在一簡陋的院前。

　門沒關，半闔著，沈寂之推開門。

　笨重的木門發出一聲嘎吱響，屋的藥婆婆聽見，立馬警惕問了句：“誰？”

　“藥婆婆，是我。”沈寂之穿過前院，來到屋檐下，手間靈力一揮，渾恢復干燥。

　他手，掀開門簾，彎腰低頭，從有些矮的房門走了進去。

　室在煎藥，外頭的冷風從掀開的門簾刮了進來，煎藥的炭火被吹得亮了幾分。

　藥煎得有些時候了，里頭發出咕嚕咕嚕的氣泡聲，微苦的藥味彌漫開來。

　藥婆婆正站在藥柜前整理草藥，老眼瞥過去：“又找我何事？”

　沈寂之對藥婆婆嫌棄的態度視若無睹。

　從他十歲時，和人搶生意打架折了手臂，遇見藥婆婆開始，藥婆婆就看不慣他。

　但又如何？藥婆婆收費便宜，那便夠了。

　沈寂之拉了條木椅坐下，沉道：“我可能中了幻香之類的，勞煩婆婆看看。”

　他明白自己對簡歡是何種想法。

　但是那日的夢境，還是著詭異和不對勁。

　藥婆婆擰眉：“你仔細說說？”

　沈寂之便把進蓮方境那幾日的事大概說了下，去了夢境的容。

　聽完后，藥婆婆問他：“老婆子我就想問問你，都過去那麼久了，就算你當時真中了幻香，我現下怎麼看得出來哦？”

　沈寂之抬眸：“婆婆誤會了，我只想知道我有沒有殘留。”

　頓了片刻，他又道：“只是看看，先不治療，一個靈石是不是就夠了？”

　“是——”藥婆婆拖長了音調，把手中的草藥先放下，手在圍上了，走到沈寂之面前，手探在他的眉心。

　半晌，藥婆婆收回手，皮笑不笑：“小伙子，你的一個靈石要白花了啊。”

　那就是沒有殘留的意思。

　沈寂之點點頭，起，從懷里掏出一個靈石遞給藥婆婆，便離開了。

　藥婆婆著雨中越走越遠的黑年，回頭繼續理藥：“出來罷，他走了。”

　話音一落，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從二樓下來。

　藥婆婆頭也不抬：“你居然給他用了迷魂香。”

　“我怕安神香無用。”那人答道，“迷魂香穩妥些。”

　“再說了。”男子笑道，“迷魂香只是激出人心深真正所想之事，我提早讓他發現了，不好麼？”

　-

　煉堂的香樟樹下，簡歡撐著傘，在等沈寂之。

　午后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油紙傘傘面，發出接連不斷的聲響。

　周遭時而有玉清派弟子經過，有和簡歡一樣撐傘的，有給自己罩靈氣擋雨的，自然也有不在乎這些，直接淋雨的。

　簡歡等了有一會兒了。

　按時間算，他應該早就回來了才對，也不知道還完債后去哪里鬼混了。

　簡歡索蹲下，油紙傘搭在肩邊，著地面泛起漣漪的水坑，默背起法訣。

　忽而，眼前出現一雙被淋的靴，清冷的男音從上頭響起：“你怎麼在這？”

　喜籠罩上眉梢，簡歡手握住傘柄，抬頭，一滴滴雨落在眉間，眼睫間，鼻間，間。

　下意識閉眼，把傘放正，站了起來，隨手抹了把臉，嗓音清脆：“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隔著雨簾，沈寂之著，輕嘆一聲，幾近不可聞：“你怎麼不進煉堂等？”

　簡歡湊過去，舉高手，給他撐傘，一邊隨他往前走去，一邊抱怨：“我一開始是在煉堂等的，但你那些同僚老是拿你我之間取笑，我就出來了。”

　他們的真實關系是債權人和債務人，但面上是未婚夫妻。

　沈寂之面冷，那些人不敢在他面前取笑，看見好說話的簡歡，自然就忍不住八卦之心。

　沈寂之頷首，隨手把的傘接過來，問：“你哪來的傘？”

　“姜綿借我的。”

　“這樣。”沈寂之看向，“說罷，這回找我又是何事？”

　“哎，你這話說的。”簡歡用手背拍了下他的右臂，嗔道，“我找你就一定有事嗎？”

　“那行，你可以走了。”沈寂之把傘還。

　“等等等等。”簡歡阻止他，“好罷，確實是有事找你。”

　沈寂之：“。”

　他就知道。

　這人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

　簡歡朝沈寂之湊近了些，拿出那卷山間小別院圖紙：“我午膳時，空去問了下，發現不對啊。”

　沈寂之目疑：“何意？”

　“你先前告訴我，先建正院的話只要五六萬。”簡歡咬牙，“但午間師兄告訴我，說要八/九萬！靈木、泥之類的材料就要四五萬，請人幫忙蓋房也要四五萬。”

　簡歡現下有十多萬靈石在，已經準備要先蓋三間正房了。

　沒想到一問，預算遠遠超標。雖然八/九萬付得起，但若能五六萬建，誰愿意花八/九萬？

　這事很急，簡歡都不想等到晚上再找沈寂之，才站在這堵他。

　沈寂之聽完說的，嗯了聲，糾正道：“我說的是最五六萬，不是只要。”

　簡歡：“……”

　簡歡小聲吐槽：“和那些商家一個套路。”

　打著99起的名義騙人進去，結果進去才發現，那個‘起’字才是關鍵。

　沈寂之挑眉：“什麼？”

　“沒什麼。”簡歡握著那卷圖紙，也沒打開，仰頭看著傘下的他，認真問，“那我只要這個最，怎麼才能達到最？”

　“我和你說的時候。”沈寂之手，輕輕去額間殘留的雨水，頓了下。

　簡歡的目下意識追隨著他的手：“什麼。”

　沈寂之很淡很淡地笑了下：“我沒算請人蓋房的工錢。”

　姜棉的這把油紙傘是胭脂的，淡淡的打在他臉上，襯得他被雨水弄的五帶上一抹艷。

　沈寂之很笑。

　因為，以至于他這般笑起來時，簡歡一時之間有些晃神。

　其實他真的還，長得蠻，好看的。

　不過天天待在一起，簡歡有時候看習慣了，很難意識到這一點。

　簡歡有些心虛，輕咳了一聲，挪開了視線，落在自己手里的圖紙上。

　沈寂之著簡歡半的發，若有所思。

　他靜了片刻，將話說完：“因為我自己會蓋房，算的時候直接剔除了這一部分。”

　“……好罷。”簡歡心微微一，又抬起頭來，臉上帶著蠱的意味，“那，那我這筆錢，你想不想賺？”

　沈寂之輕輕用靴底無意識著潤的地面：“怎麼說？”

　簡歡剛剛就已經想好了：“賬減去四萬，你幫我蓋房。”

　沈寂之的手藝，還是很信得過的。他來蓋的話，都不需要怎麼心，也不用當監工。

　再加上，扣的都是賬上的錢，沒那麼心疼。

　沈寂之一時之間沒回答，視線順著簡歡纖細的肩，落在傘外的天地。

　雨似乎小了些，纏纏綿綿的。

　他在深思。

　簡歡在原地小幅度左右晃，等了會兒，見他還沒回復，催道：“喂，沈寂之，行不行給句話啊。”

　沈寂之回神，低頭：“你把圖紙打開我看看。”

　“哦。”簡歡依言把畫卷展開一些。

　沈寂之手，食指在簡歡圖紙上的邊緣圈了圈，邊緣那頭，就是他的地。

　在那里，畫著兩間偏房。

　他道：“三間房你先蓋在這，兩間在你這邊，一間在我那頭。”

　簡歡：“啊？”

　“五六萬的木料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房是你日后住百年千年萬年的地方，你不想要用好點的木料？”沈寂之淡淡道，“不若先蓋偏房，你我合蓋。所用材料花的靈石我們各自承擔各自的，但蓋房的工錢，我只收你兩萬。這樣的話，你我每人還能節省半堵墻的材料錢，豈不兩全其？”

　簡歡沒開口，蹙眉看著的畫紙。

　沈寂之沒再繼續說什麼。

　已經足夠了。

　果然，片刻后，簡歡抬起頭來，踮著腳尖手一拍他的肩，眉飛舞：“聰明啊，沈寂之！”

　沈寂之淡淡一笑：“過獎。”

　事已經談妥，他把傘遞還給：“的晚些再商量，我得回去了。”

　簡歡接過傘，還在夸他：“你這方法確實不多，到時——”

　歪過頭，把傘夾在脖頸和右肩之間，空出右手，在圖紙的邊緣一劃：“不止現下我們能每人節省半堵墻，日后有錢了，蓋外墻時，也能省下這一塊。”

　沈寂之形微頓，垂眸看了眼。

　簡歡指的是劃開東西半邊的那堵外墻。

　這堵外墻一蓋，的院子就是的院子，與他的涇渭分明。

　沈寂之呵了一聲：“是，我也是這麼想的。”

　離去之前，他手，把傘往下一，傘面輕輕到的后腦勺。

　簡歡猝不及防，手忙腳把圖紙收好，握著傘柄抬頭，剛想開口罵人。

　那人已經在淅淅瀝瀝的雨中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