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風雪稍小,不再像前一天那樣,連房屋都能平地刮倒。
眾人趁這個機會,分撥通行,前往各自的地方,將之前沒有來得及取用的生活用品、備用糧食蔬果取回來。除了知的那幾個,倒是沒有人發現他們頭頂還住了一大群上古白狼。
屋外依然風聲嗚嗚,但是當習慣了這種喧囂之后,也就能當寧靜。
雪很亮,從窗戶照進來,照得如同白晝的時候,也不過是太剛升起后半個時辰的時間。
寧時亭也打算出去一趟。
他輕輕將手指在窗邊,到冰涼堅的冰晶被風雪挾裹著向窗邊砸過來,召來了葫蘆、菱角,低聲囑咐他們:“讓我們府上那幾個馭靈師準備一下,過會兒同我出去一趟。”
葫蘆面難:“公子,今天雖然風雪小了一點,但還是很危險,咱們今早上出去的這一批也都是男人,有馭火師開路,這才把東西拿回來的,您不如再等一兩日。”
寧時亭偏頭一笑:“誰說我要馭火師?將咱們府上的幾位水靈的馭靈師過來,我們不走遠,只在府中試試看。”
葫蘆楞了一下,滿腹狐疑,但是看他的樣子,還是相信了:“那公子等一會兒,我們為您準備。”
寧時亭其實也不太習慣別人服侍。聽書不在,細致到他穿什麼服的之類的事,都是他自己在做了。
他把自己裹得厚了一點,出門前看了一眼被他塞在里面側間的狼群——它們大部分還橫七豎八地蜷睡著,茸茸的一大團。
料想應該可以快去快回,他回來再安排喂狼的事。晴王府一直都有百園,找東西喂飽六七十只狼不費吹灰之力,但是現在況特殊,也不能驚太多人。
被來的幾位馭水師等在門口,聽他指示,彼此也是滿心惴惴。
他們低聲議論著:“公子當真是的我們來嗎?咱們都是水靈是吧?”
“是啊,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天,我半點法都不敢用。這個時候應該是馭火師有作用,怎麼會是咱們呢?”
房門打開,他們的議論聲也平息了下去,都向寧時亭恭恭敬敬地請安問好。
寧時亭裹著大氅,手里拿著火蓮傘,頷首一笑:“今日有勞各位,跟我順著王府跑一趟了。”
葫蘆也給他們各自都送了一把火蓮傘,用來在風雪中開路。
幾人整裝待發,幾個馭水師滿腹疑問,紛紛看著他,神有些迷不解。
寧時亭說:“幾位的疑我都知道,這個辦法也是我昨日才想到的。近日西洲雪妖肆,風雪不止,我們一直都用火來抵消雪妖作,只可惜收效甚微。現在一想,大概是找錯了方向,雪妖能量大,靈力至強,再來千百個馭火師和火麒麟,也未必能解決這次的憂患。我想,我們也可以試試用水開路。”
“用水開路?”馭水師以為自己聽錯了。
寧時亭低聲囑咐葫蘆一句,葫蘆從屋里給他捧了一個杯子出來。
這輩子平平無奇,不過上面獨有的符文標識表示著:這是一個碧落杯。
仙家法,有一類就是以“無窮”為質。比如寧時亭要找的無窮書,也比如這個碧落杯。無窮書可以任意翻閱無窮無盡,握在手里只有薄薄的一本,同樣,碧落杯里邊的水也取之無盡,用之不竭。
仙家人閉關修煉,一般都會帶上這麼個杯子。雖然里頭倒出來的只能是水,味道也比較一般,但卻是非常實用的一個法了。
寧時亭接過碧落杯,又從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指尖扣住杯底,著打開的折扇,當著眾人的面往下傾倒。
水流被扇面均勻分攤開,為一個弧面,均勻地向下潑灑了下去。
外邊是這樣寒冷,不出片刻就全部凍住了,從杯口開始,水流到底,一個扇形的冰面出現在眾人面前,活像一個晶瑩剔的罩子。
馭水師們尚且還沒看明白,葫蘆就已經搶先一步道出了其中關竅:“以水制水,以冰冰,我們之前找錯了路,我們用火化掉冰雪,消耗大不說,一旦停止法力,化出來的水又會再次凍冰。倒不如直接做冰墻抵風雪,這樣還可以一勞永逸。”
寧時亭笑說:“是這樣,只是現下人手短缺,也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就勞煩諸位跟我出去試一試了。”
*
顧聽霜因為昨天一整晚幾乎都沒睡著的原因,好不容易睡著了,直接就睡到了大中午。
他這幾天消耗過度,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懶散。
葫蘆過來服侍他穿、梳洗,就聽見顧聽霜例行問道:“他人呢?”
葫蘆現在對于這個問題已經十分練:“公子在外頭呢,正在喂狼。”
“喂狼?那麼多只狼,讓它們自己找東西吃,這樣養下去也會慣壞它們。”顧聽霜說,“也沒必要驚那麼多人,我的狼是我的,府上人是我爹的。”
葫蘆說:“大家現在都已經回去了,殿下,您可以自己出去看看呢。”
“都回去了?”
顧聽霜有些詫異。
他昨天違反醫囑再次用了靈識,探得寧時亭的一點小緒之后就立刻收斂了,知道現在絕對無法繼續使用靈識。
對于外界外的靜,也沒有之前那樣敏銳了。
葫蘆這樣一說,顧聽霜才發覺今天好像格外安靜。?
這幾天所有人都在一個地方,盡管都注意著不打擾他和寧時亭的地方,但是人來人往、行走談,總會留下聲音。
顧聽霜本來就對人氣比較敏,能聽見三層樓下人的呼吸聲,這幾天吵吵嚷嚷的,他看寧時亭沒有氣,也就忍了。
現在這樣的聲音不見了,再仔細一知,仿佛連風雪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雪停了?”他問。
葫蘆:“還在下呢,殿下。”
顧聽霜不再問,洗漱拾掇利落之后,就遣走了葫蘆,自己一個人推著椅,開門出去。
寧時亭在書房里。
還是他平常喜歡坐的那個靠窗位置,腳邊爐火暖黃溫熱。
鮫人低頭看著懷里的一只變小的白狼,正在耐心細致地給它凍傷的爪子上藥。一只手環過白狼的前爪抱著,住爪子,另一只手輕輕涂抹。
除了懷里的這一只,顧聽霜唯一養在晴王府的小狼正趴在寧時亭肩頭,用舌頭著它新長出來的金。
火爐邊還圍了一圈兒白狼,都蜷在寧時亭腳邊烤著火。
一見他湊近,白狼們都抖擻了神站起來,抬頭看向他。
顧聽霜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這個景象好像有什麼不太對的地方。
明明他才是它們的頭狼,怎麼這些白畜生,一個個的都這樣親近寧時亭?
狼的秉他再悉不過,絕不是幾次溫,或者一點小恩小惠可以收買的。群狼現在對寧時亭的狀態,已經為了完全的依賴、信任,甚至還有那麼一順從。
顧聽霜連自己的來意都忘了,直接冷冷地問道:“你在干什麼?”
“給它們上藥,洗澡,還有清理口齒。你的副頜下有一潰爛的傷口,我幫它包扎了一下,你不介意吧?”
寧時亭抬起眼睛,很溫和安定。
……副?
顧聽霜一偏頭,看見了被裹一團的金脊背狼。它也站了起來,正在沖他昂首示意。
“……”
顧聽霜忍了。
寧時亭渾然不覺他的不快,還是低頭安靜地給白狼包扎,隨后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飲冰,樓里的人現在都打發回各自的地方住了,但是你的府邸最靠近靈山,風雪摧折況最嚴重,這段時間里,你還是跟我住在這里吧,或者你有什麼別的地方想住,我讓人收拾出來?”
顧聽霜詫異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出來是干嘛的。
他沒有理會寧時亭,只是椅往窗邊挪去。底下的白狼好像知道他想做什麼,跳起來撲開了窗戶的閂,窗戶大開,冷風撲面。
外面已經沒有潑天大雪了,再往上一看,蒼穹之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冰殼,將風雪擋在了外面,所以才如此寂靜溫暖。
晴王府現在確確實實地了一個冰層籠罩的城池。
幾個馭水師早就苦于這幾天來沒有辦法為解決風雪大患一事出力,做起事來更賣力,干脆利落地就弄好了。寧時亭現在唯一要在意的事,就是來日冰雪化開,冰層變薄時,是否會發生冰層掉落、砸傷人的況,不過現在也不急。
顧聽霜立刻就明白了他做了什麼,問道:“你想出來的?還算聰明。”
寧時亭彎起眼睛,又向他笑了笑。
那笑容看得顧聽霜挪開了視線。
“既然有了這個辦法,那你也得加了。雖說仙長府那邊恐怕還在用馭火師控制風雪,但你晴王府兩三天沒出力,這是不爭的事。朝堂上的彈劾奏本快把你參了吧。”
寧時亭說:“這倒沒有,參的只是晴王殿下,屬下辦事不力,不值一提。換言之,我沒辦好事,挨罵最多的還是晴王殿下。”
“……”
顧聽霜這次是真正沒話說了。
看他不出聲,寧時亭方才眨了眨眼。一向清冷持重的人,難得出了幾分俏皮和狡黠。
他就是這樣坦坦地跟他談論著對顧斐音不好的事,即使顧聽霜有無數次前科,但是寧時亭依然這樣相信他,甚至在他面前徹底卸下心防。
“你再想殺我爹,好歹也做做樣子,這話要是傳出去讓我爹知道了,就是……”
顧聽霜話到邊,這才猛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但是他無法控制地說出了口:“就是我,也保不了你。”
“我知道。”
寧時亭的眼睛過來,顧聽霜一個沒留神,又對上了他的視線。
隨后再次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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