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層次流之後， 房間裡還留有一些味道，棠星都不敢多看大床一眼。

他這會兒看向孟雲舟：“這會兒做點什麼呢？剛吃過飯， 你又還不能睡覺。”

“看日出吧。”孟雲舟說道。

“嗯？”棠星怎麼進的酒店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這是哪家的酒店。

孟雲舟給了他一個眼神後， 輕輕吹滅了亮了一晚的燭火，它們也算是圓滿完了自己的使命吧。

眼前的線暗了下來， 不過因為有榻榻米上的小燈， 適應了之後，棠星只是覺得那塊的小燈其實也明亮的很呢。

孟雲舟走過來， 將小沙發上的棠星拉了起來，帶著他走到了榻榻米前面的地毯上， 他讓棠星就地坐下，棠星張得抬頭看著他，似乎知道接下來是要發展什麼。

“順序其實錯了， 我正事還沒做呢， ”孟雲舟立刻又改口道：“哦不對，是正事做過了， 有些儀式也得補回來。”

孟雲舟拉開了榻榻米這側窗戶的窗簾， 棠星這才發現，整面牆都是落地窗，向窗外， 沒什麼能擋住視野的建築， 可以說， 視野非常得開闊。

棠星就知道這是哪家酒店了。

孟雲舟挨著棠星側坐了下來， 將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們面前就是榻榻米上的花瓣和小燈，一閃一閃的微，不停變換著。窗外很黑，整座城市都陷在最深沉的夢境裡，月亮掛在天邊，也不知道是它跑出了雲團的遮擋，還是雲團被風吹走了，它現在能被看得非常清楚。

孟雲舟輕聲說：“你聽過一句詩嗎？‘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星河’，我就是那一隻水上的孤舟，懷揣著不切實際的夢終於等到了我的星，這樣的燦爛、自由，是我從沒有想過的。”

“所以我想問問，問你這顆好的糖做的星星，能留在我這裡，讓我的夢甜一點嗎？”

孟雲舟想：或許就是以前沒吃過太多糖，所以如今才這麼的……嗜糖如命？

棠星抬手了自己的鼻子，心道：都已經吃乾抹淨了，再聽到這種話，覺好像更特別了一些。

“當然可以，”棠星把手放下去，落在孟雲舟剛好翻開的掌心裡，剛才還是微微曲著的手指，棠星手落下的時候，孟雲舟的手就跟著打開了。

棠星也學著孟雲舟，聲音很輕地說：“說起來，你剛才說的那句詩我剛好知道，老棠一開始給我起的名字，就是‘棠星河’，只是後來發現‘星河’的人很多，而且……我每次抓星星不管多大的，永遠隻抓一顆，老棠說，我嬰兒床掛著的一串星星，我就盯著一顆不停地揪，就揪那一顆，揪沒了就哭，所以……”

單父親抱著兒子去上戶口的那天，辦事人員問他名字的時候，老棠低頭看著懷裡咯吱咯吱笑的寶寶，突然地覺得……棠星星也不錯。

倒和這活潑笑的孩子更符合一些。

迢迢星河中，隻做那萬千星河中的一顆，普通又特別的星星，又哪裡不好呢？

於是轉頭，在經歷喪妻之痛後，老棠難得地笑著跟辦事人員說：“棠星星，海棠的棠，星的星。”

“誒？我怎麼忽然發現這詩……一下子汙了起來呢。”棠星這才反應了過來，如果孟雲舟是那隻船，那自己不就是……

孟雲舟輕輕笑了，棠星扭頭瞪了他一眼，孟雲舟挨了過來，依舊笑意融融在他上印了個吻。

“所以我會相信，就算不是在這裡，不是在這時候，我也還是一定會遇到你的，你這樣明亮的一道，在哪裡我都會看得見的。”孟雲舟似囈語一般說道。

棠星忍不住了他的手，在那樣極致地融之後，再聽到這樣的話，他覺得自己的心都了起來，要飛起來了一樣。

棠星忍不住道：“我現在隻覺得，我做的那些努力，真值。”

跳樓大甩賣都沒有這麼值！

孟雲舟的頭靠得棠星更了一點，他覺得自己才是值，等了這麼多年，這一切才是值得。

兩個人又輕輕淺淺聊了起來，孟雲舟越來越清醒，棠星聊著聊著，眼皮又開始發沉，畢竟曾經是個鹹魚，全靠那點意志撐著，本能還是懶的。

棠星半天沒有說話，頭枕著孟雲舟的肩膀，打了個哈欠：“我今天不想去公司了，我想翹班。”

孟雲舟：“好。”

棠星眨了下眼睛：“我現在困了，那我睡覺了？”

孟雲舟這次沒說“好”，他用肩膀抬了下棠星的腦袋，手把他的腦袋扶了起來，然後給他指了指天邊的最遠。

不愧是D城最適合看日出的地方，棠星努力把眼睛睜開一點，就看著那個圓從天際線跳出來的時候，是怎麼樣喚醒了整個城市。

孟雲舟說：“就像你一樣。”

棠星發現孟雲舟對日出是有執念的，他其實最重要的節目是這個，棠星被照得睜不開眼，看了一會兒，了一把這絕佳的觀日出景點的與眾不同，立刻又把腦袋耷拉了下去。

“日出真好看。”棠星又歪了下頭，“你這些驚喜我都喜歡。”

孟雲舟拍了拍他的腦袋：“那就睡吧，我今天陪著你，一天都陪著你。”

隨著他的這句話，棠星已經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他真的很累。

不管是公司也好，孟雲舟也好，真的讓他很累。

只是孟雲舟這邊是……累並快樂著。

他也提前給陳特助打過了招呼，讓陳特助無論有任何事都盡量地拖延，但其實陳特助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周六會格外的事多。

他剛起床就接了電話去了公司，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

有些事真的推不掉了，他只能給小棠總打電話。

電話打過去沒人接，陳特助無奈地開始各種社件彈語音和視頻。

他已經做好了要失敗無數次才能功的準備，才彈了一個語音電話過去，對面雖然沒接，可這次掛得非常快。

陳特助微微松了口氣：這應該表示……醒了吧？

“小棠總”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問陳特助是什麼事，讓他在這裡說就可以。

“小棠總”說：【這邊確實走不開，我遠程理吧，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陳特助沒有想太多，把幾個需要他做決策的事說了下，還有手頭的幾個要審的急單，都給他發了過去。

片刻後，陳特助就看到“小棠總”發來的回復訊息。

“小棠總”是打字回復的：

【1.市場部這個營銷方案重新做，有幾個點不要模糊了……】

【2.公司的財務是換人了嗎？表格打回去讓他自己檢查問題。】

【3.……】

陳特助一一記下來，按著他說的開始理。

理著理著……陳特助忽地停了下來，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機，準確地說是手機上的這些容。

是他的錯覺嗎？

陳特助竟然覺得這種嚴謹又有條不紊地理風格，跟他的前上司……怎麼那麼像呢？

他奇怪歸奇怪，又想著也許小棠總有事正好是跟小孟總在一起呢，小孟總教他的或者幫他理的也不為過。

這麼一想，他更覺得對面給他回復的人就是小孟總了。

陳特助擰著眉頭，抓把最後一件要的事理完了後，盯著對話框看了一會兒，沒忍住試探道：【老大？】

這是跟孟雲舟一起做事的時候，陳特助有時候會用的稱呼。

他發完了之後，就張地等待著對面的回復。

他看著那行“對方正在輸…”盯得眼睛都快直了，終於收到了……一個“嗯”字。

陳特助：“……”

孟雲舟換回了自己的手機，給陳特助又發了一條消息：【許久不見，陳特助別來無恙否？】

陳特助抱著自己的手機，人生頭一次工作中開起了小差。

他以為自己應該不太好的，至他一直覺得不太好，但此刻回過頭來，又一下子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孟雲舟不在的日子裡，是，他的工作容變得“富”了，很多事也變得沒有那麼踏實了，他偶爾會到手忙腳，可跟在棠星的每一天，他收到最多的話都是員工們托他給棠星送上的問候。

“祝小棠總今日順遂！”

“幫我給小棠總帶句‘早安’啊！”

“昨天的宵夜很好吃，幫我們謝謝小棠總！”

陳特助從來沒覺得，原來同事們是這麼溫馨的，下屬關心上司多了不免會有拍馬屁的嫌疑，可在棠星這裡就不會有，只會讓人覺得他真的很歡迎。

陳特助最心水的上司當然是孟雲舟這樣的，換了上司他還認真傷心過一段時間，到了現在，他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接納小棠總，還有兩個上司關系這樣好……

陳特助回過神來，再低頭看著信息，回復道：【是的，很好。】

孟雲舟：【那就好，請幫我繼續照顧好他。】

孟雲舟甚至不用特意囑咐什麼，陳特助自然就不會對這件事多說什麼，這一點，孟雲舟十分信賴他。

棠星這一覺睡得很足，直接睡過了中午。

他睜開眼的時候，有種恍若半生都過去了的覺，真的是久違了。

有多久沒睡懶覺了？棠星自己都想不起來了。

只知道現在已經是夏天了。

棠星躺在床上睜開眼睛發呆，他不想，翻了個換個姿勢繼續躺，會到仿佛被拆過一樣，忍不住“嘶”了一聲。

好不容易睡個懶覺，怎麼還這麼累？哦，棠星想起來了，昨晚上……

不忍回顧自己如何像隻被攤在鍋裡的鹹魚，他倒是翻了，只不過是被孟雲舟炒菜一樣翻過來翻過去的。

棠星閉了閉眼，接著聽到房間裡人走的聲音。

孟雲舟走到床邊，俯了下棠星的額頭，想看看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棠星磨蹭半天，睜開了眼睛，正對上孟雲舟關切的目。

孟雲舟解釋道：“昨晚有些……沒收住，聽說很多人初次會發燒，我怕你生病。”

棠星張開想說話，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厲害，不把臉別了過去，孟雲舟走開給他端了杯溫水，遞給棠星。

棠星喝完了，又跟他要了一杯。

兩杯水下肚，嗓子才好多了：“我雖然不怎麼運，但是我很會生病，反倒是你，沒運，也沒生病。”

孟雲舟輕笑著，一臉寵溺地說：“你說得對。”

只要是你，說什麼都對。

棠星下床的時候，真切地會了一把什麼腰酸，險些倒在地板上。

洗漱的時候，忍不住照著鏡子，可能真的有些神奇，棠星總覺自己哪裡不一樣了。

他想起孟雲舟，也忽地想起別的事來了。

他洗完漱出來吃飯，表有些凝重。

孟雲舟還以為他不舒服，跟著就心不好，把筷子遞給他，問道：“怎麼了？”

“孟雲舟，明天我也把時間空出來，我們去墓園看看老棠他們吧。”棠星用筷子了碗裡的飯，頭垂得低低的，“清明那次匆匆看過，也沒來得及說點什麼，現在……”

孟雲舟接著他的話說：“現在該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是他們兒媳婦了。”

棠星倏地抬頭看他。

誒……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棠星一聽到那個稱呼就渾不自在。

“吃飯吃飯！”棠星兇狠地說。

走過那麼多的路，可這條墓園的路，棠星每次走起來，都會覺得格外得長。

今天沉默的人是棠星。

他聽著孟雲舟語氣和地對著墓碑上的照片，講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不難聽出來，他心很愉悅。

聽他一說，棠星才覺得，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回孟家很久了，也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