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公府十二年前莫名失蹤的爺回來了。

　還帶回了北秦山大都護岳牢的尸！

　當太玄宮中那宏大如同洪鐘鳴響一般的聲音響徹太玄京。

　太玄京家家戶戶點清燈，男男上街頭。

　最近這數十年以來，北秦屢屢犯大伏邊疆，甚至在二十六年前，奪去大伏北方七城，大伏在這二十六年以來，許多名臣大將皆以奪回北方七城為宏愿，大伏朝廷也曾三次遣軍征戰，以圖奪城。

　可結果俱都不盡如人意。

　也同樣是二十六年前，北秦山大都護岳牢北方七城之一的金樞城，盡屠城中三十萬兒郎。

　及膝兒郎皆斬！

　許多太玄京百姓還記得，那一日諸多風骨文俱都在太玄宮前披麻自刎而死，太玄京中家家戶戶燃白燈，撒紙錢，祭奠三十萬無辜亡靈。

　滿朝武將恨不能生啖岳牢之，豪飲岳牢之。

　而這一日，南國公府南風眠卻帶著山大都護尸歸來，連帶那一把北秦大燭王賜給岳牢的巨鯨妖劍也被他帶回太玄京。

　太玄京百姓又如何不喜？

　于是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一夜燈火通明，無數人走上街頭呵斥怒罵，狂笑悲哭。

　南風眠歸太玄京之后，先是被招進了太玄宮，足足一個時辰之后，才從宮中出來。

　剛剛到了南國公府，又被南國宮書房，這便又是一個時辰。

　直至寅時，南國公府許多爺小姐，俱都想要見一見他們這一位傳奇般的叔父。

　可是南風眠卻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等在中堂的許多人都撲了一個空。

　而在南國公府奇淵苑，一清泉流水前。

　穿黑長袍，神不羈的南風眠，正低頭看著眼前的泉水。

　他仔細注視著這眼泉水，連帶在泉水周遭的水潭中尋找是什麼。

　“你在尋些什麼？”

　南風眠后，突然有一道聲音傳來。

　南風眠頭也不回，出聲招呼道：“大哥，我年時養的那只黑王八死了嗎？我今日特來尋它，卻遍尋不見，你既有暇，也來與我一同找找。”

　他后站著一位中年人。

　這中年人看似四十出頭的年紀，但眼中卻著疲乏，上的著也不似其他貴胃老爺那般奢豪妍絕，反而是十分單調的灰。

　他正是南禾雨的生父，名為南停歸，最近這幾年以來，南國公軀染病，總是抱恙，無力再理府中瑣事。

　于是這南停歸為嫡長子，便不得不擔起族中重責。

　幾年過去，責任與力俱都在他上留下印記。

　“今日族里的親族都在等你，還有許多長輩，你卻跑到這里找那只青鬼？”

　南停歸皺著眉頭道：“十二年前你突兀失蹤，我如今省的你是去辦了這等的大事，可是你離去前總要與父親母親說道一聲，這十二年，母親思……”

　“大哥，我今日剛回來，你別莫要與我講那些道理了。

　你可曾見我那只黑王八？“南風眠臉上出笑容，討好道：“十二年不見，那只王八大約已經長的極大了，正好宰了撒上些孜然，烤了吃掉，我在北秦極喜歡吃這些火烤的吃食。”

　“那是只青鬼，不是王八，又如何能吃？”南停歸嘆了一口氣：“在敵營十二年，你怎得還是這般輕佻？”

　“這般頑劣，又如何擔族中的重擔？”

　原本還低頭找的南風眠聞言勐然抬頭，他轉過來仔細看了一眼南停歸，繼而狠狠搖了搖頭。

　“大哥，你莫要害我，你看你不過掌了三五年家事，便老了這樣，我又如何擔得起這重任？”

　“再說，你是嫡長子，自然應當由你繼承國公之位，掌南府家業，我這樣的輕佻之人，又如何能掌南府的舵？”

　南風眠說到這里，還不忘他那只青鬼，正要詢問，南停歸卻搖頭說道：“我天生愚鈍，打理南府偌大家業三五年，便已經耗盡了心力。

　再掌上幾年，我大約便要死了，那時，南府總需要一個執掌者，你能因國仇，因南府前景蟄伏北秦一十二載，斬岳牢，甚至帶回了巨鯨劍，自然是有能力的。”

　微風拂過，瑰麗的朝已經頭。

　那出升的的烈日冉冉升起，撞碎了黑暗的天幕，帶來了和熱，沖擊著這廣大天地。

　微照在南風眠上。

　南風眠還是那般隨意的笑著，他側頭注視南停歸：“大哥，誰與你說我是為了這國仇才潛伏北秦，為了南府才殺岳牢？”

　南停歸怔然，他正想詢問。

　南風眠卻轉過頭去，輕聲道：“天下皆以為我是為國為民的大英雄，可是我卻知道，十二年前的我不過是一個路遇不平事，拔刀助不平的年。“

　“我去北地游歷，看到一位被岳牢以楚重馬拖行，看到那子肚子破開，出其中的嬰，看到疼到極致因而麻木的眼睛，看到被路上細紗割裂的服，綻開的，又看到飲酒暢笑的岳牢，所以才想要殺一殺他，讓他不至于死人了還笑的那般開心。”

　南風眠娓娓道來，眼神中的輕挑之有些收斂，反而出幾分自豪來。

　“我因那可憐的子想要去殺那條老狗便去殺了，他的一臂一，我已埋在那子死去的地方，這件事的原因就是如此簡單。

　大哥，我這般沖的人又如何能夠執掌國公府？”

　南停歸怔然間聽完南風眠的話，他沉默良久，又抬頭問道：“岳牢盡屠金樞城三十萬兒郎，大伏太玄滿城鎬素，你無于衷，但卻為了那一個陌生的連名姓都不知的子，便花了十二年時間，去殺岳牢？”

　南風眠笑了一聲：“我不曾看到那三十萬兒郎的死狀，但卻看到了那子死去時的痛苦、恐懼，看到了至死都流著的對腹中孩兒的愧疚。

　大哥你看，我便如此不智，南國公府若是由我執掌，只怕余下的時日便不多了。”

　南停歸一時無言。

　南風眠轉過頭去，大約過了幾息時間，突然抬手，一道元氣突兀凝聚出，擊那小潭中，接著，一只青緩緩飛了出來，落了南風眠手中。

　南風眠回走了幾步，用肩頭蹭了蹭南停歸：“走，大哥，我今日請你吃。”

　“至于國公府的事……你又何須擔心，父親不是早有打算嗎？”

　“禾雨值得這一個偌大的家業。”

　——

　清早，天不過蒙蒙亮，旭日只出小小一角，輝映朝霞，陸景此時卻早已起床。

　觀想大明王、修煉鱷魔鑄骨功。

　今日研讀鱷魔鑄骨功典籍，在參研、心無旁騖命格之下，如今又有所得。

　他站在旭日輝中，一種種復雜而又奇妙的作被他練出，他上的皮都在不斷震，偶有膨脹，又迅速收。

　他的筋也在彈跳著，彷佛充滿勁氣。

　而陸景則在心無旁騖的練著。

　鱷魔鑄骨功第二十四式、第三十八式、第六十五式……

　第七十二式！

　當一套完整的鱷魔鑄骨功被陸景打出，陸景上每一寸都在以極小幅度急速震，厚重的勁力激發出來，骨骼則堅如鐵，與筋，竟然迸發出洪鐘大呂一般的沉悶響聲！

　骨如洪鐘！

　陸景收勢，眼中不由閃過一喜。

　“這是我第一次打出完整的七十二式鱷魔鑄骨功，效果竟如此不凡，我原以為還需練上二三日，才能鑄骨如洪鐘，沒想到今日清早就已然達。”

　陸景思索間，又試著搬了一番院里的石桌。

　“這石桌只怕有上千斤重，我卻依然能夠輕易搬起來，如今我已有千斤巨力，可以舉鼎……而我不過區區鑄骨武道修士！

　這樣想來，破了武道前三關，步武道中三關的南雪虎四日夜奔行數千里之后，還能夠殺北秦黑面甲士，便也不足為奇了。”

　陸景想起南雪虎，眉頭微挑：”這南雪虎想要因為南禾雨殺我，如今南風眠回來了，南老國公不知改了他的主意沒有。”

　他想了想，又微微搖頭：“不想這些，陸府距離書樓不過一刻鐘的距離，那條小路又十分清幽，無人知道。

　南雪虎若敢在書樓門前手，那麼這陸府也不安全，只怕我早已死了許多回，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蠢，應當不會在明殺我。”

　陸景想到這里，軀上皮筋骨紛紛跳，發出一道又一道沉悶鐘聲，足足響了三十余聲。

　“我鑄骨進度不錯，骨鳴洪鐘三十三聲，今日休整一番，再配出猿心丹，便可直氣境。”

　陸景練了一個時辰有余，又與青玥說了會話，吃了青玥備下的點心。

　青玥也和他說了盛姿要央他寫一幅字的事，陸景自無不可。

　等到太已經完全升起，時至辰時末，他終于出發，正要前往書樓。

　院外突然有人前來敲門，青玥正在屋子里打掃，大約是沒聽到敲門聲。

　陸景前去開門，卻發現門前的是寧老太君邊的錦葵。

　錦葵神匆匆，看了眼陸景，又悄聲與陸景說話。

　陸景原本風輕云澹的神忽然變化，他深吸一口氣問錦葵：“明知我進了書樓，陸江、周夫人卻行這等小家子氣的事，他們……不免太蠢了些。”

　那錦葵搖頭道：“今日正巧，老太君、鐘夫人在東山園里遇到了周夫人，周夫人與鐘夫人說話時，也說爺今非昔比，惹不得爺。

　但是后日來的客人尊貴，雖是客，也需要一個好丫鬟前去侍奉，大夫人正傷神，周夫人便說如今爺去了書樓，青玥便空出來了，白日里去侍奉那尊貴客，大約也是合適的，因是客，也無甚失禮的地方，老太君倒不曾說什麼，大夫人想了想便應下來了。

　“若是客，確實并不失禮……”

　陸景神沉靜，語氣卻幽深冰冷了些：“只是……這府里的丫鬟這般多，為何要青玥去？

　周夫人為何又恰好會去離住極遠的東山園？”

　錦葵不語。

　陸景突然笑了：“這事倒也簡單，讓陸江的丫鬟雪柳去便是了。”

　錦葵不解陸景的意思。

　陸景搖頭，低語道：“若是陸江不再需要雪柳照顧，雪柳自然便也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