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了大門，登上馬車，伴隨轂轉，車輛緩緩駛向前方

柴柴著窗外倒退遠去的豪華宅邸，由衷慨道：「世事無常啊。」

「嗯。」

李樂菱點了點頭，「金掌柜貧民出，十幾歲時就在碼頭扛過大米，街頭擺過小攤，白手起家，在得到我阿耶阿娘賞識之前，就積攢下了偌大財富。

人們常說，要是他有一丁點靈脈天賦，憑藉這份意志、毅力、福緣，都能為大修行者。

沒想到，竟然會突然罹患絕癥。」

說罷，想了想，猶豫道：「對了，癌癥，真的是概率問題麼？」

「嗯。」

李昂點頭道：「癌本質上是正常的細胞變異壞的細胞，壞細胞失控分裂，不斷增，影響到運轉，最終導致人的衰亡。

人細胞如恆河沙數，每天都在經歷複製分裂，總會發生細胞變異。

哪怕九九的壞細胞在一開始就被發現並消滅，只要有一丁點壞細胞逃，都有可能演變癌癥。

類似於『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

假設一個人不在礦坑之類充滿塵的地方工作，從不過度熬夜、酗酒，從不吃過量的腌制食，從不在太底下劇烈暴曬，終其一生，他還是有可能患癌。

前段時間我走訪過長安城中各年齡段的病患，

四十歲時，累積患癌率大概百分之二三。

五十五歲時，累積患癌率大概百分之六。

七十四歲時，累積患癌率便有百分之二十一。

而到了八十五歲時，累積患癌率則為百分之三十六。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死於其他原因，那麼普通人終其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概率，罹患癌癥。」

三分之一的概率，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樂觀。

李樂菱問道：「那...有辦法治麼？」

「什麼是治？」

李昂反問道：「人每天也在不斷產生癌細胞，只是這些癌細胞被人自己消滅了而已。

另外，即便是形狀最規整的腫瘤，用念線手法切除掉，

也難保不會有癌細胞逃，並潛伏起來。等待三年、五年、十年後捲土重來。

永遠沒有治的說法。

更嚴謹的說法是，降低複發的可能。

越早發現，越早切除，越早治癒。」

說到治癒二字，李昂停頓了一下。

癌癥治癒方法有手、放治療、化學藥治療、靶向治療、免疫治療等。通常會聯合使用。

但現階段，他能想到的靠譜藥，只有紫杉醇這一種。

紫杉醇是從紅豆杉樹皮中分離提純的天然抗癌藥，對人有比較嚴重的過敏反應。

可以製備過敏反應相對較輕、效果也更好的紫杉醇白蛋白納米粒——先將紫杉醇原料溶於有機溶中，得到油相；

稱取牛清白蛋白溶於水，攪拌加熱，得到白蛋白水溶，調節ph值，加有機溶得到水相。

在高速剪切作用下，將油相逐滴加水相，製水包油型劑，再將其轉移到高微流納米分散儀進行高均質，再通過旋轉蒸發出去有機溶劑，最終得到紫杉醇白蛋白納米粒的水溶。

整個過程繁瑣複雜，對儀的度要求遠遠超過李昂之前製備過的所有藥，他對能否功不報太大信心，

就算功了，癌癥的治癒，也仍是個概率問題...

李昂不回想起許久之前，由九轉述的、來自君遷子的話語。

如果放開使用異化的話，人世間的許多問題便不再是問題。

東君樓中存放著學宮數百年來收集到的異化，如果李昂有足夠的許可權，去查閱每一樣異類的資料，研究每一種異類的用途，

他完全可以利用腦海中的異界知識，做許多事。

比如遍布虞國的信息網路、足以養活天下所有人的現代農業、十萬噸載重量級別的貨船...

甚至在有生之年，就實現自己讓每一個虞國百姓吃飽穿暖、社會公平公正、人民安居樂業的願...

「金掌柜那麼有錢，還是免不了生老病死。就算是大修行者，也極有人能活過一百二十歲。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該吃吃該喝喝，有事別忘心裡擱。」

柴柴認真道：「反正都出門了，要不晚飯去紅樓吃吧？」

「這就是你今天的悟？」

李昂翻了個白眼，一說吃飯柴柴的腦袋就變得靈起來——李樂菱也在車上，如果去紅樓，可以不用排隊，直接去包廂。

把這份明勁用在學習或者修行上面多好。

話雖如此，李昂還是把頭探出車窗，跟車夫打了聲招呼，讓馬車駛向城東的紅樓方向。

「好耶！」

柴柴開心地拍了下手掌，從懷裡拿出一卷用油紙包好的片狀山楂糖，撿了兩片丟進裡——山楂能夠幫助消化，避免等下吃飯吃撐。

邊吃糖邊哼歌，心愉悅，雙腳前後晃，驅散了車廂里的沉悶抑，

李昂、李樂菱、歐式看著柴柴，臉上不自覺地出了微笑。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話不錯。

李昂靠著窗沿，手掌托著下，過偶爾飄起的窗簾，看向窗外街景。心底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

有時候還真希腦海中沒有那麼多浩如煙海的記憶。

正是因為這些資料，李昂才覺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覺得自己的「穿越」、「覺醒」背後，存在著無可推卸的使命。明明才十幾歲的年齡，心態上卻更像是垂垂老矣的幾十歲。

等等。

李昂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耳畔回著柴柴的話語。

就算是大修行者，也極有人能活過一百二十歲...

大修行者，壽命...

李昂收回在窗沿的手臂，飛快思索起來。

仔細想想，確實很奇怪。像隋奕師姐那樣的巡雲境高階修士，能一天之奔襲千里，一劍劈碎一座樓閣，

而鑒泉、鹿青崖、學宮司業、太皞山樞機那樣的燭霄修士，能夠直接改變天象、地形，

如果有足夠時間，甚至可以摧毀一座中型城市。

這樣的大修行者，和普通人本質上已經算是兩種生了，

在其之上，甚至還有學宮山長、太皞山樞機級別的存在。

大修行者將萬千偉力集中於一，但古往今來，悠悠歷史長河中，卻沒有一人能突破壽命極限，突破天人五衰。

所謂的長生丹、不老葯、息功法，乃至魔修的吞噬氣，都不能使人獲得長生，連活過一百四十歲的人都沒有。

不得不說，真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