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伯,傅叔叔。」七七低聲說。
傅燕遲沉默。
堂屋打過來的線並不亮。
但是小娃娃眼眶裡落下的淚珠卻異常刺目。
他手上心臟,他的心臟,有些不舒服。
七七眼淚落下瞬間,就被手去。
朝男子道了聲謝,然後扭頭就準備往外跑。
傅燕遲眼疾手快把拉住,「外面這麼黑,你要跑去哪裡?」
「我去找村長爺爺跟二伯過來,村裡的事都是他們拿主意,」七七道,「我把他們找來,他們肯定有辦法!」
從來了桃溪村,不管的去城裡找批發商還是帶著大家一塊賣西瓜、開荒地,在七七眼裡,村長爺爺跟二伯都是領頭羊。
所以這次這麼大的事,他們一定也能想出主意。
傅燕遲眼睜睜看著小娃兒掙開他,頭也不回的衝進黑暗,有點傻眼。
他看向貴叔,「七七為什麼不我幫忙?難道我還比不上村長爺爺跟二伯?我看起來很無能嗎?」
貴叔坐在影里,繼續啪啪打蚊子,鄉下最不好的地方,就是蚊子多。
坐的這個把小時,他手上腳上全是蚊子包了。
聽到先生不滿嚷嚷,苦於蚊子多的貴叔難得說話語氣帶了緒,「傅先生,你一沒家二立業,整天無所事事到溜達,看起來確實沒什麼能耐。人村長爺爺跟二伯,好歹種地呢?」
傅燕遲無言以對。
七七跑得很快。
在村裡生活久了,一點點月就夠在小路上暢通無阻。
家裡離陳二伯家近,先去通知的陳二伯,接又往老村長家跑。
小蛋人跟被攥著線的風箏似的,
扯得腳都往後腦勺飄了。
「蠢崽兒,你那麼急做什麼,這又不是你家的事。」
七七腳步不停,「可這是桃溪村的事。」
遭遇過太多冷眼跟嫌惡,直到來了桃溪村,才到周圍的善意。
對七七來說,那些善意,每一都珍貴。
老村長夫婦年紀大了,夜裡習慣睡得早。
這個時候已經洗漱好準備卸下。
聽到七七喊話,老村長二話不說,批了件外衫就往張家走。
羅玉瓊拿個手電筒跟在後頭,就連華子也爬起來了。
小蛋人看著臉焦急腳步匆匆的老人,眼裡浮出不解。
怎麼會有人對別人家的事那麼上心。
七七是,桃溪村這些人也是,好像一個村子全是一家人似的。
在他的認知里,王建中花襯衫那樣的,才是正常人。
還有他生活的圈子,乃至他的家,每個人,都不得別人落魄。
……
等七七回到籬笆小院,堂屋裡的人更多了,甚至堂屋坐不下了,村民們就往院子里站。
烏泱泱的,全是聞訊趕過來的村民。
此時堂屋裡,有老婦人無法剋制的哭泣聲。
陳建和跟十幾個村民站在院子里,手叉在腰上,濃眉鎖。
看到老村長來了,立刻迎過去,把事簡要說了一遍后,道,「這位傅先生說,他找了湛市的人幫忙打聽況,工廠老闆願意撤訴把人放出來,但是要求建峰賠三萬塊醫藥費跟損失費。」
老村長腳還沒站穩,便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三萬塊?!」
……
三萬塊對桃溪村村民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現在聚在籬笆小院的,大多是在村裡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人,他們這輩子賺得最多的錢,就是今年賣了那些西瓜地瓜,攢在手裡的一兩千塊。
三萬塊,是他們一輩子都攢不下來的錢。
不說他們,就是整個萩蘆鎮,家裡能拿得出上萬塊的,一個掌都能數過來。
他們這個全鎮最窮的村子,上哪掏那筆數目?
堂屋裡,狗蛋癱坐在長凳上,老李頭也趕來了,蹲在一旁,兩隻蒼老枯瘦的手揪著頭髮,滿臉的絕。
狗蛋蹲靠在牆邊,眼睛獃滯渙散,已經哭不出聲音。
堂屋人很多,又很靜。
七七跑了一路,著氣,頭上綁著的小揪揪都鬆散了。
沒有走進屋裡,安靜站在門外邊,無聲的看著屋裡景象。
七七不知道,在邊,還有另外兩個人,靜靜的觀著事態。
一個是傅燕遲。
一個是小蛋人。
院子里,老村長緩過神來后,背著手不停踱步。
「這件事,建峰他們是衝了,但是錯不全在他們。」好一會後,老村長沉聲開口,「那個工廠老闆拖著工資不發,有錯在先……不管怎麼樣,咱們不能看著不管,得想辦法把人撈出來。」
陳建和想了想,道,「老村長,現在農忙已經過了,地里的活兒沒那麼,要不我明天跑一趟湛市,親自過去看看況。」
「是要親自過去看看,我跟你一塊去。」老村長出煙桿子,想點煙,末了又把煙桿子收了回去,「但是錢也得備上,不能白去。咱們這裡到湛市遠著哪,一來一回不說時間,車費也是一筆數目。我估那個老闆不會輕易放人,就等著咱拿錢去換人了。……唉。」
長長一聲嘆息過後,老村長看向院子里的老夥計里,「老李頭家什麼況大家都知道,三萬塊他們家肯定拿不出來,所以我想跟大傢伙商量商量,咱先幫著湊點,等人撈出來了,我跟老李頭一塊,湊的錢再慢慢還給你們。大傢伙放心,錢肯定能還上,咱明年還能繼續賣西瓜不是?就是時間上,可能會慢點……」
陳建和是第一個響應的,「村長,別的不用多說了,我出一千塊。到明年開春還有幾個月,我到時候去縣裡找點零活,桃花娘的葯錢zsng掙出來,以前也是這樣過的。」
在他之後,院里不斷有人開口。
「我們家攢的錢,刨除家用跟孩子的學費之類,能出個五六百來。」
「我拿八百。」
「虧得今年西瓜掙錢了,不然今天我還真掏不出來,我也八百!」
「跟建和一樣,一千塊!建和,去打零工的時候上我,在家也是閑著。」
沉悶低迷的氣氛,因為這一聲聲應和,又重新活了過來。
就連堂屋裡的老婦人們,也跑了出來,你一百我五十的湊數。
沒有一個人抱怨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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