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下了一場雨，深冬的氣溫變得更低。

小娃兒裹在被子里都覺出一寒意，迷迷糊糊間滾吧滾吧蹭進媽媽懷裡，才又陷酣睡。

早上起床，堂屋裡已經生起了火盆子。

只是除了在火盆旁挑揀粘米的老婦人，其他人都不見人影。

七七眼睛，坐到火盆旁，「婆婆，是要挑小石子嗎？下次你七七起床，七七挑石子特別厲害。」

「好，下次婆婆七七起床幫忙。」張細笑應，兩手在圍上抹了抹，拿過放在一旁針線籃子里的梳子，給娃兒先梳頭髮，「現在天越發冷了，七七起床要穿好服，免得著涼了。」

「婆婆，七七已經穿好多啦。叔叔說我現在每天都像個小粽子，穿太多了連手手都放不下來。」七七苦小臉嘆氣，看到被棉袖子裹得不好彈的小手，更愁了。

靈活能幹的七七要夏天才能看到了。

現在的七七，走路都像笨笨的小鴨子。

張細被娃兒愁眉苦臉模樣逗了，噗嗤笑出來，「像小粽子多好，白白糯糯的，婆婆看了就想咬一口。」

「嘶！」七七倒吸一口氣，齜著小米牙把臉蛋湊到婆婆面前，搞怪又調皮，「婆婆，你咬吧！雖然七七還沒有洗臉，但是也是香香的！」

張細樂得不行，佯裝啊嗚一口，在娃兒小臉蛋上親了親，「婆婆哪捨得咬你喲，乖娃子。」

娃兒摟著，咯咯笑開來。

給娃兒梳好頭髮，張細叮囑刷牙洗臉，「你太姥爺跟叔叔一大早又去圖書館了，今天凍得厲害，沒有火盆子烤著一會就得把手凍僵。七七你待會過去的時候記得提上小火籠，給你叔叔也帶一個。」

七七聲音從灶房傳來，又又乖，「知道啦婆婆。」

片刻后又聽到娃兒大聲驚呼，「哇！婆婆，咱家屋檐掛冰稜子啦！」

「是啊，都冷得掛冰稜子了，我瞅著年前會下雪。」

七七洗漱好，從灶上鍋里拿了個還熱乎乎的地瓜啊嗚啊嗚吃完，

填好小肚子，又跑回堂屋幫婆婆挑小石子。

農家自己碾的米，裡面總有些細碎的小石粒，要是不挑乾淨，吃飯的時候咬著會磕牙，所以淘米煮飯前，得先挑一挑。

七七是個小能手，婆婆還在瞇眼翻找的功夫，咻咻咻就找出好幾顆。

一小鍋米沒花什麼功夫就挑乾淨了。

喂完豬，又把院子打掃了一遍，七七才提著兩個小火籠出門。

「婆婆，七七做完作業練會字就回來陪你哦！」

凜冬已至，路邊野草被凍得枯黃，草葉上、農家院牆頭都結滿了霜凍，懸著半明的冰棱。

因為夜半下過雨，出門的小路又又，七七走得小心翼翼的，時而蹦一下跳一下，避開泥濘結冰的地方。

因為不想弄髒婆婆給自己買的小棉鞋，七七還特地繞了一下路，從另一條小道走。

經過別家小院時，時而能聽到裡面傳來的喁喁人聲。

七七彎起眼睛，小抿出甜甜笑意。

又是一年冬啦。

婆婆說今年年前會下雪。

「去年」的長街，大雪紛飛，好冷好冷。

今年也是冷的，可是七七一點都不怕，因為七七有家了。

冷有人問，有人疼，七七現在好幸福好幸福。

幸福的七七唱起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在轉角，七七跟人四目相對。

冒著青茬的頭，二十多歲年紀，角叼著半支煙，看起來流里流氣。

上穿一件單薄的藏青外套，右手抓著只大公，確切的說，是掐著脖子。

可能對突然冒出來的小娃娃有點意外，頭瞇著眼，眼底閃過一抹兇戾。

七七也很意外。

村子里的人差不多全都認全啦，但是從來沒有見過腦袋的叔叔。

七七抿著小，準備禮貌的喊人，就聽前面一家院子里傳出老婦人大嗓門的嘀咕，「奇怪，咱家大花怎麼不見了？剛剛喂的時候還在呢……咕咕咕！咕咕咕！大花，快出來！」

「啊！」七七恍然，咧開小，眼睛笑半月，「叔叔，你是不是在幫二叔婆抓呀？」

說罷，娃兒揚著嗓子朝前面院子喊，「二叔婆，二叔婆！大花在這兒呢，它調皮跑出來玩，叔叔幫你抓著啦！」

很快那邊院門口就跑出個高瘦老婦人，頭髮花白，年紀跟張細差不多。

看清轉角況，老婦人臉微變，快步趕過來，先把七七給擋在後頭，這才臉帶狐疑道，「你是……黑子？！你回家來啦？」

老婦人又看看被頭青年著脖子的大公，「你……幫我抓的大花？」

青年沉默一瞬，「啊，是，剛路過看到這想往旁邊菜園子跑，我給逮著了，免得啄了人家地里的菜，原來是二嬸你家養的啊。」

說著把大公塞到老婦人懷裡，青年兩手進兜，吹著口哨，弔兒郎當走了。

等他背影消失，老婦人眼底的審視及懷疑才散去，立刻拉過七七小聲叮囑，「七七，以後遇見這個人繞著點走，那不是個好人，知道嗎？一定要記得二叔婆的話，別跟他走近，乖啊。」

代完娃兒，老婦人還是不放心，乾脆一路把娃兒給送到圖書館才離開。

七七二丈和尚不著頭腦。

時間也不過早上八點多，圖書館里就已經快坐滿人了，大家都在安安靜靜的看書學習。

七七左右張了下，悄悄溜到靠角落裡正打盹的華子旁邊，「華子哥哥，黑子是誰呀？你認識嗎？二叔婆說我以後看到他繞著點走哦！」

華子一大早被爺從被窩裡提溜出來，又被拎著耳朵押到圖書館，困到躲角落裡想再睡個回籠覺。

迷迷糊糊間耳朵里飄過「黑子」兩個字，華子霍地睜開眼睛，人被嚇神了，「黑子？什麼黑子？七七你見過他了？不是，他回來了？！」

「華子哥哥，為什麼你們都這麼張啊？」七七嘆氣，先給解釋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