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得慢，經過一條長街要好幾分鐘。

足夠七七看清楚。

水泥馬路兩邊，是陳舊的路牙子，鋪著菱形地磚，有好幾地磚已經鬆，下雨的時候如果踩到，污水就會從地磚下濺出來，弄得人滿臟污。

路牙子上樹著電線桿，一側有好幾個小巷，在巷子圍牆上還用紅油漆寫著標語，都是七七不認得的字。

七七視線停駐在灰電線桿。

這裡是城北舊工業區，大柳枝巷。

「蛋蛋，我上輩子就是在那電線桿旁邊睡著的。」七七輕聲說。

小娃兒不記得死亡的覺。

在七七記憶里，偏向於自己只是睡著了。

現在的七七活在現實世界里，上輩子的七七，所遭遇都只是一場夢。

蛋蛋循著娃兒指的方向，看到了那電線桿。

灰水泥柱子，很老舊，頂端掛滿電線，柱上滿租房招工的廣告信息。

在九十年代，這種電線桿隨可見，普遍得很。

蛋蛋卻驀地瞇了眼睛，眼神銳利，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飛快閃過。

「你上輩子是在這個地方睡著的？在電線桿下面？」

七七點頭，「就是這裡。我還記得電線桿子上跟我差不多高的地方，有一道凹痕，不知道是被什麼地方撞凹的，水泥都落了呢。」

七七一邊說一邊凝目，竭力往電線桿子看去。

車從那個地方緩緩開過，越過電線桿之後，越走越遠。

這片刻的功夫，七七恰好把電線桿子看了一圈，沒有找出說的那個凹痕來。

小娃兒撓撓頭，疑道，「奇怪，我明明記得有個地方是被什麼東西撞凹了的，怎麼找不到了？」

隨即，

娃兒一拍自個小腦袋，恍然笑起來，「我知道啦！那是九二年，現在還不到九一年呢，一定是電桿子還沒有被撞凹，所以七七才找不到哇！」

七七彎著眼睛，自得不已。

剛才想起前事帶來的抑悶，轉眼消散了。

意識海里，蛋蛋異常沉默。

要是記得沒錯，他之所以會出車禍，就是因為車子撞上了電線桿子。

當時事發生的太快，醒來后他就變了系統，以致沒有時間細想。

現在想起來，他終於知道奇怪的地方在哪裡了。

二十一世紀的華國，像這樣的電線桿子已經是稀缺，在京城這東西更是已經絕跡。

那他車禍時撞上的電線桿子，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

當時出車禍的地方，是他回家的半道上。

打從有記憶開始，那條道就從來沒有電線桿子這種東西。

究竟是魔幻還是做夢？

抑或……更離奇的，他的時空跟十方世界有缺口？

所以，他才會在車禍后變系統，跟小崽兒有了關聯？

電線桿子。

電。

一個疑點冒出后，跟著是更多疑點。

每次被懲罰，都是電擊。

更甚被雷電劈了之後，他還短暫的回到了原本時空。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只要他找到那把「鑰匙」，或許本不需要等什麼鬼系統任務完，他也能提前回家？

蛋蛋陷沉思。

車廂里，小娃兒恢復心后就搖上了車窗，不再手去玩雪。

這麼一會功夫，小夥伴們的鼻子就已經被凍紅了，再要繼續玩就得著涼了。

一人一統各有思緒，誰都沒留意到，在大柳枝巷巷口，靠牆坐著兩個逢頭垢面渾邋遢的人。

一男一，年紀都在二十多歲。

此時人髮下一雙眼睛死死瞪著開過去的紅轎車，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我剛才好像看到那個野崽子了！」過於激之下，一把抓上邊男人胳膊。

男人吃痛，立刻用力將甩開，沉著臉咒罵，「你他媽發什麼瘋？還想挨揍？！」

「不是，我剛才看到那個野崽子了！大丫，田大丫！那個把我們一家子害這樣的短命種！」

田富民猛地睜大眼睛，「你說什麼？看見誰了？大丫？不是被你——」

頓了頓，他低嗓音，「不是被你推下山了嗎！怎麼可能是！」

一個四歲多的小崽子，從懸崖上摔下來還能活？

不可能！除非撞鬼了！

馬春蘭搖著頭，心裡又恨又妒，說話語氣見癲狂，「沒死，一定沒死！我剛才真的看到了，那個賤種化灰我都認得！穿著那麼漂亮的服，坐在那麼好的小轎車上！那個野種哪來的福氣？！一定是宋月涼找到了，們母團聚了！否則小賤種不可能過得這麼好！」

憑什麼？

們一家三口被害的有家不能回，整個惠城無容，最後落到在大街上撿垃圾勉強維生！

那個害們變這樣的罪魁禍首，卻能過的那麼好，坐在車裡像個小公主一樣！

田富民眼裡閃過翳，更多的卻是害怕。

他比馬春蘭要冷靜的多。

如果小崽子真的沒死，被宋月涼找回去了，那他們得慶幸現在還有命在，而不是查無此人！

那是宋月涼啊，他們哪敢招惹？

田富民抬頭，看著眼睛閃爍不知道開始打什麼主意的婦人，一腳狠狠踹在上，將人踹了個踉蹌。「馬春蘭，老子警告你，別再給老子整事，否則老子先把你弄死！當初要不是你不肯聽我媽的話，我們一家也不至於落到這地步，我家就是被你這個愚婦給害的！」

兩人旁邊堆放的大麻袋後面，突然響起小娃兒尖銳哭嚎聲。

夫妻倆的寶貝兒子，當初的小胖墩，短短幾個月時間，水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瘦骨嶙峋，下尖的能人。

聽著兒子嚎哭聲，馬春蘭趴在地上沒說話，任由男人在旁罵罵咧咧。

從地上抬起頭，眼睛死死看著紅轎車消失的方向，眼底紅癲狂更甚。

這樣的日子過夠了！

再差還能差到哪去？

真要活不了，大家就一塊死！

死也要拉小崽子墊背！

怨毒憤恨在心裡瘋狂滋生，在又被男人踹了一腳后，馬春蘭才從地上爬起。

掩下眼底怨毒之，坐到垃圾堆後面，把哭的緩不上氣的兒子抱進懷裡，一下一下，機械拍打他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