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婆婆張細跟貴叔還有宋月涼已經去了灶房包餃子。

燕希正在房裏睡大覺，說是要養蓄銳，到時候好好「迎接」燕欽的到來。

老爺子也在堂屋，但是人躺著了，臉上蓋了本書，估也在夢周公。

火盆子旁只有七七跟傅燕遲父兩人。

「爸爸先不評斷對錯，七七自己想想，你覺得你錯了嗎？」

男人沒有直接告訴娃兒答案，而是引導自己去思考，去分辨是非。

七七大眼睛裏浮出茫然，聲音裏帶著些許不確定，「如果我不說，可能會害桃花姐姐投錯胎……爸爸，我覺得我沒有做錯。」

傅燕遲眉眼爬上溫笑意，指上兒微紅的額角，「對，七七沒有做錯。你桃花姐姐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早早發現不合適還能及時挽回，避免到傷害。陳二伯不開心不是因為你說了不該說的話，是因為他心裏對兒有愧疚，等他想通了就會恢復過來。」

「那二伯要多久才能想通呀？」

「很快。世上男人多得是，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呢。你桃花姐姐是好孩，好孩從來不愁嫁。」

娃兒眼睛一下亮了，小臉重新浮出笑容，起就噠噠噠往外跑，「爸爸，我去找桃花姐姐！」

要把剛才爸爸說的話告訴姐姐。

姐姐是好孩，不愁嫁人的，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呢！

傅燕遲著兒飛也似的背影輕笑。

兒很乖很善良，也很早慧。

只要稍加引導，能比旁人更早學會獨立，學會主見。

以後，才能不欺負啊。

想到陳建和為兒的婚事發愁，傅燕遲也開始愁上了。

兒已經五歲了，還有十三年就年了。

以後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會把他的寶貝兒拱回去。

他得早做準備，神來殺神，魔來弒魔！

男人眼底剛剛迸出殺氣，腦門就挨了一記狠的。

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半掌厚的書直接往他頭上拍。

傅燕遲一臉莫名，「外公，大過年的，不帶謀害親外孫吧？」

「臭小子，你剛是不是彈我七七額角了？啊？都紅了！你多大勁兒啊？顯擺呢？我不乖你我！」老爺子嫌坐著使不上力，騰地站起來了。

傅燕遲撒就跑。

他外公眼睛長膝蓋上呢？

臉上蓋著書還能看到他彈兒額角？

外面雪是停了，但是路上積雪還厚厚的，稍有不慎就腳上打，還冷。

傅燕遲一路狼狽衝出籬笆小院，心裏苦的不行。

沒個一兩小時別想回家了，老爺子這麼一嚷嚷，月亮也不能放過他。

兒坑爹。

七七對這件事毫無所知，喜滋滋的安桃花姐姐跟二伯去了。

年三十的晚飯，在村裏響起第一串鞭炮聲后開始。

彼時七七剛從陳家院裏出來。

要往家走的時候，在路邊巷子口發現了陌生四車。

也是黑的，跟爸爸媽媽的車一樣漂亮。

村裏有四車出現，大多都是去家的客人，所以七七經過時特地往車裏瞧了眼，果真看到了駕駛座上還沒下車的男人。

七七眼睛微亮，跑到車邊舉起小手敲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

車裏男人穿著黑外套，里搭黑高領羊衫。

高鼻樑上架著金框眼鏡，鏡片后眼眸狹長深沉，眼尾銳利。

有眼鏡遮掩，男人薄輕揚時，便給人爾雅溫文之，看著溫和無害。

「堂叔，真的是你呀！七七剛才看見車子，就猜是堂叔來了！」娃兒站在車外，

小小個頭還沒有車窗高，說這話的時候小臉上滿是自得。

就差沒寫上「我好厲害」四個字。

燕欽坐在車裏，低眸看著娃兒燦爛小臉，片刻后揚，應和，「七七很聰明。」

他真誇了，小娃兒卻反而害了，嘿嘿傻笑著，小板來回忸怩。

「堂叔，你怎麼不下車？我們要快點回去，馬上要吃晚飯啦！」

「現在吃晚飯？」燕欽看了眼腕錶，不過下午四點。

「就是現在呀！」

不遠又接連響起兩串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娃兒急得跺腳，連聲催促，「看，又有人家裏吃上了！堂叔快點快點，不早點回去不行，我爸爸跟叔叔都喜歡菜吃，回去晚了釀豆腐就要沒了！」

這種事爸爸跟叔叔干過不是一回兩回。

七七吃過最大的虧就是人小短手也不夠長，爺仨一塊菜吃的時候，只有了但是吃不著……

菜爸爸跟叔叔一塊吃了，空碗給留下了。

燕欽挑挑眉，不太意外。

印象里，這些都是傅燕遲幹得出來的事，燕希跟他混在一塊，要不了兩天就能被帶偏。

他打開車門下車，車邊框上凝結的薄冰應聲碎裂。

燕欽不聲將車門關上，跟小娃兒一併往籬笆小院走。

男子人高長，行走時特地放緩腳步，不至於讓小娃娃跟不上。

「堂叔，你是剛到村裏嗎？」娃兒蹦蹦跳跳走在他腳邊，仰著小臉問。

「嗯，剛到。」其實他三點剛過就進了村子，只是沒有下車，獨自在車裏坐了很久。

這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

明明說了會來，真到地方那一刻，他卻不想那麼早去到那個小院。

上次來，覺得那裏很熱鬧，多煙火氣。

只是那些熱鬧及煙火氣都跟他無關。

他在，也不過是個看客，是被那個地方排斥在外的外人。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呀？早點來就能在我家吃午飯了，中午婆婆做的黃金餅可好吃了。」

七七惋惜。

晚飯沒有黃金餅吃了。

惋惜過後，馬上又歡喜起來，「不過現在來也可以啦，堂叔吃不到黃金餅，但是還能吃到餃子！」

「是嗎，我喜歡吃餃子。」燕欽笑意淺淺，鏡片后的眼，卻不笑意，冷清淡漠。

果真是個小娃兒，心裏想什麼都表現在臉上，眨眼就能變換表。

雖然可活潑，但是他沒覺得小娃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跟尋常小孩一般。

這麼尋常的孩子，燕淮那樣的老狐貍，為什麼會願意為了撂下公司，親自跑來桃溪村認親？甚至見過面后依舊寵得如珠如寶？

燕欽揚，垂下冷眸。

他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