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晉也不打斷,只靜靜聽說。
他慣是個心思剔之人,自是明白想說什麼。
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廖繞犯下通敵叛國罪,他邊的人就算是無辜的,難保也會遭池魚之殃。
那位勾得廖繞魂牽夢縈的花魁綠倚出自春月樓,容舒與他說這些,不過是想同他說春月樓不會助紂為,至郭九娘不會。
顧長晉知曉說這些不是為了想與他說話,而是為了郭九娘。
只他想聽說話,說什麼都好。
今個吃了什麼,去了哪里,做了什麼,他都會聽得甘之如飴。
從前椎云寄來的關于的信足有九頁紙之多。
那會還覺得椎云啰嗦,凈說些破籮筐事。如今再回想那信中的一字一句,卻又覺得不夠。
一個小姑娘過往九年的歲月,大抵,用多張紙都是說不盡的。
那信里從不曾說過被人拐過,不曾說過與郭九娘的關系,也不曾說過曾那樣孤單那樣無助過。
小被送走,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對一個將將四歲的小孩兒,實在是一筆不堪回首的創傷。
如今跟在后,聽說郭九娘和路拾義,曾經在揚州的過往一點一點鋪展在他眼前。
驀地就想起曾經在夢里反復呢喃的那句——
【阿娘不能忘了昭昭,阿娘要回來接昭昭。】
彼時聽見那麼句夢話只道是尋常,此時再回想,麻麻的疼痛彌漫在心頭。
許是他長久不語心里起了忐忑。
那姑娘停在春月樓熱鬧醉人的燈里,回眸他。
看著沉著燈火的眸子,顧長晉忽然明悟,上始終吸引著他的是什麼了。
男人沉如海冷如潭的眸子起了波瀾。
帶著點兒愿賭服輸的心甘愿。
結微微一滾,他道:“嗯,我知道,能讓你信任的人,顧某也信。”
話音甫落,一位婀娜窈窕的婦人從回廊盡頭匆匆行來,一見著容舒便道:“你這沒良心的丫頭,總算是想起郭姨來了!”
郭九娘說著便往容舒后淡淡一瞥,瞥見顧長晉的生時,妝容致的臉不由得一僵。
這不是一連來了好幾日春月樓的那位云公子嗎?
郭九娘對這位可是印象深刻的。
無他,實在是這位郎君生得太過俊,氣度也甚是不凡。
這樣的男子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個,春月樓的姑娘們個個春心萌,就盼著能同這位郎君春風一度,共枕鴛夢。
殊料這位卻是沖著綠倚來的。
這揚州府誰人不知綠倚是廖總督看中的人,誰敢?
郭九娘昨兒還在慶幸呢,幸好綠倚這幾日不在,若不然遇見個這麼清雋俊的郎君,興許一顆芳心要守不住了。
做們這個行當的,最重要的便是守住自己的一顆心。
最好誰都不,只自己。
郭九娘不清顧長晉的來意,將他們二人領進一個屋子后便道:“郎君為了綠倚,一連來了幾日。今兒個也是為了綠倚來的?”
顧長晉下意識了容舒一眼,見面尋常,這才輕輕“嗯”了聲:“若是能見綠倚姑娘自是最好,若是不能,郭媽媽是春月樓管事的,有些事問郭媽媽興許也能解。”
這話一落,郭九娘著顧長晉的目一下子就變了。
瞥了瞥容舒,道:“人是你帶來的,怎地不介紹一下這位郎君?我猜這位郎君不是姓云罷。”
椎云在揚州化名為云椎,給顧長晉安排的份便是他的兄長云晉。
容舒挽著郭九娘的手,笑瞇瞇地將先前對路拾義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郭九娘的反應與路拾義如出一轍。
第一反應便是這位是昭昭剛和離的夫君,之后才是那勞什子史大人。
知曉顧長晉是何人后,郭九娘多也猜到了顧長晉的來意。
“朝廷這是要查廖繞?”郭九娘神不明地笑笑,“廖繞是個好的,與同僚來吳家橋消遣一二,是常有之事。只他這人十分謹慎,從不連著去同一家館,也鮮會同哪位姑娘癡纏不清。我們春月樓是因為出了個綠倚,這才招得他三不五時地來。”
郭九娘說到這,聲音肅了肅,道:“我先同大人說一句,我們家綠倚可一點兒也瞧不上這位總督大人。有一回還趁著他酒醉,斷了他一手筋。”
顧長晉眉宇微凝,“這是何時的事?”
“去歲九月。那日大抵是黃湯灌多了,為了博綠倚一笑,廖繞拿起把劍要教綠倚舞劍。”郭九娘笑道:“綠倚脾氣大,一來氣便削了他一記。”
認真說來,廖繞對綠倚還真是有些真在。那日綠倚傷了他的手,郭九娘都要覺得這事不好收場了,殊料綠倚掉幾滴眼淚,廖繞竟將這事揭過了。
只一個武將在煙花柳巷被個青樓子傷了手,說出去到底不好聽,知曉這事的人不多,誰都不敢往外傳,倒是將這樁意外包得嚴嚴實實,連廖總督家中那位都不知他的手是因何傷的。
容舒見不必自己問,郭九娘便說起廖繞手傷的事,暗地里松了口氣。
廖繞寫給老尚書的信有問題。
以顧長晉的機敏,大抵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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