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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劍》第四百九十章 貴胄

「放開我!放開我!」

凄厲喊聲由遠及近,一名面龐被黑錐帽所擋的監學部修士,扯著王劼的領,將他拖了過來。

王劼拚命掙扎,用拳頭打,用頭撞,然而怎麼可能掙得了,

自己反倒摔在地上,穿著的白過地上鋪著的碎石,撕開一道道裂痕。

噗通。

監學部修士,將王劼重重摜在庭院的地上。

王劼從小錦玉食,何曾過這樣的委屈,當即痛呼一聲,一團。

李昂冷漠地俯視著這名貴公子,

對方的臉上、手腳上,還殘留著許許多多的黑斑點,以及蛋大小的腫塊,分明還在鼠疫的影響下。

但是除了黑斑與腫塊之外,其他部位都好好的,遠比患了鼠疫的普通百姓狀態好。

「李小郎君,」

王博簡額頭沁出冷汗,拱手道:「我們沒有刻意欺瞞您,昨天白天的時候,王博繁深知罪孽深重,罪無可赦。也知道救不了他兒子。

他聲稱要親手了結王劼的命,

拿了繩子去了王劼的屋子,出來時跟我們說他已經把他兒子勒死了。

所以方才我們才告訴您,王劼已死。」

「又有新的說辭?」

李昂平靜道:「我是該相信你的話,還是相信另一種可能——王博繁同意和你們前來認罪,自己承擔下所有罪名。

但條件是王氏需要想辦法保下他兒子的命。

比如用個模樣相似的乞丐的,來代替他。再把王劼丟到某個偏遠山村,了此餘生,永遠不回太原府乃至河東道。」

李昂搖了搖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他瞥了眼王劼上的黑斑點與腫塊,問王博繁道:「這就是籬花谷藥方的效果麼?

無法治癒鼠疫,卻可以延續壽命,強行拖延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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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初你們將這副藥方捐給,哪怕是賣給太原府,可能都可以救下許多人吧。」

王博繁的眼眸里倒映著大殿燃燒的火,他悲憫地看著地上瑟一團的兒子,如同夢囈般輕聲道:「藥方里用到的藥材珍惜無比,就算拿出來太原府也未必用得了...」

「至能讓我和學宮學士們研究藥理藥效,嘗試著用其他藥材代替。哪怕只有一點點藥效,只能延緩一點點病,都能讓更多的人撐到特效藥問世,

挽救下十條、百條,乃至千條命。」

李昂頓了一下,忽而笑道:「王劼用了鏈黴素?」

王博繁緩慢地點了點頭,「用了。」

「呵。」

李昂笑了笑,王氏果然影響力巨大,哪怕現在每一支鏈黴素水針劑的使用、去向,在病坊里都有備案,

照樣能想辦法搞到一,給王劼使用。

鼠疫是王劼帶進太原府的,他得了病能得到最好的醫治,比所有罹患鼠疫的病人活得都要久,

甚至還通過特權,能用上自己這個仇人的最新發明。

真是,黑幽默。

李昂對王劼淡淡道:「王公子,昨天白天教唆百姓圍攻太守府的決定,是你爹做的。

如果他功了,我就不得不放棄新葯研製,離開太原府,

而你,自然也用不上鏈黴素針劑。

這件事,你知道麼?」

「咳咳——」

王劼咳嗽著從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死死盯著李昂,沙啞道:「我現在知道了。」

李昂輕挑眉梢,「你不恨你爹?」

「為什麼要恨?」

王劼反問道:「如果我爹功了,你們被趕出太原府,河東道鼠疫得不到解決,

等明年舉世伐虞時,太皞山便不會為難我王氏。

如果能以我一人命,換取整個王氏的利益,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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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李昂啞然失笑,「世家世家,有家無國。」

「國若不民,民又何須國?」

王劼沙啞道:「虞國朝廷頒佈的兩本書,一本《氏族志》,一本《姓氏錄》,都是為了打士族門閥。

遍觀虞國三百年,

五姓七者,無有一人擔任過鎮司指揮使,擔任過皇宮供奉,擔任過學宮山長。

李虞皇室,學宮,何時真正信任過我們世家?真正將世家當是虞國的一份子?」

「如果世家不是那麼恨學宮,那麼恨科舉制的話,我想虞國會將世家納為一。」

李昂平靜道:「你們就想回到九品中正制的時代,對麼?

只看統、出,來決定尊卑,

門第永遠是門第,

寒門永遠是寒門,

子永遠是泥子。就算偶爾有一兩個天才,憑藉靈脈天賦與自的聰明才智,登上高位,也會迅速被世家所吸收同化,形不了新的門閥。

如此,現存的世家便可以千年風流,萬年富貴。

就像荊國那些還殘存著的貴族一樣。

將百姓,視為可以任意宰殺魚的豬狗,可以割掉再長的草芥。」

伴隨著他的話語,

監學部的一眾修士,又從王氏宅邸中,拖出了更多的人。

他們被戴上封鎖靈力的手銬腳鐐,跪在地上,全部面如死灰。

同樣面如死灰的,還有王博簡與白髮族老。

這些跪在庭院裏的人,都是當初深度參與並執行了王博繁計劃的王氏族人,

數量遠比他們給李昂的那份名單要多得多。

其中還有白髮族老自己的親子侄。

「王學,王瀕德,王英朗...」

一名監學部修士開始了唱名,其餘幾位監學部修士,走王氏族人當中,拖出了一個又一個人。

也給他們戴上手銬腳鐐,摜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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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喊聲,求饒聲,過了大殿的熊熊烈火聲。

妻子哭著拉著丈夫的手臂,

哭著抱著父親的大

卻無力阻攔監學部修士的作。

楚浩漫站在人群之中,只覺脊背一陣又一陣地發涼。

誠然,這些被拖出去的人裏面,有許多都是當初瞧不起他贅婿份、平時多有譏諷嘲笑的王氏子弟,

但當這麼多悉的面孔,被拖出人群,摔在地上,

楚浩漫依舊覺到強烈的冷意浸

他真的很怕,很怕那名監學部的修士,會報出自己的名字——即便他知道自己沒有參與。

「王勝慷,王黎年,王啟年...」

監學部繼續報著名字,李昂看到一個悉的人影被摔在地上,

正是當初他在棲水村事件中認識的王氏修士王黎年。

旁的監學部修士,注意到了他的目停留,低聲音主說道:「第一張疫鬼符,就是這人利用修士能力,繞開巡街的衙役差人,張在城南一戶民宅門前的。

那戶人家十口人,包括一個還在襁褓里的嬰孩,無一生還。」

「這樣麼。」

李昂點了點頭,目無悲無喜。

待到所有名字報完,

所有有罪在的王氏族人與王府衙役,都跪在了庭院之中。

「劍。」

李昂抬起手掌,一旁的監學部修士,將腰側劍柄遞到了他的手裏。

他握著劍,踏步上前,來到王劼前方,平靜道:「還有什麼言麼?」

王劼死死盯著他,「世家視百姓如草芥,這有什麼問題?

天資聰穎的貴胄,難道不就應該統治下面的庸庸碌碌者麼?用鏡子照照你自己吧!你不也是憑著靈脈天賦和聰明才智,登上了高位。

你不也想當駙馬,當學宮行巡,甚至當學宮山長?!

等你婚生子,你的兒子兒,孫子孫,難道不想永世富貴?!

他們能憑藉你的餘蔭,或是踏上仕途當,或是去經商掙錢,或是在學宮擔當學閥,

不用百年,你自己就是新的門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看你現在站在這裏,居高臨下,義正辭嚴,

百年以後,你的子孫後代,也會和我們世家站在一起!站在高高的山崗上,俯瞰著下面螻蟻一般的平民!」

轟隆!

大殿的第三樑柱轟然倒塌,烈焰衝天,煙塵瀰漫。

李昂看著幾近癲狂的王劼,平靜道:「說完了麼?」

「沒有!」

王劼狂笑道:「我一點也不後悔當初理了那批帶著跳蚤的皮草,

一點也不後悔當初讓人毆打了那個胡說話,說鼠疫源於王府,號召百姓遠離的醫師,

只是可惜,王氏的修士沒膽量邁出最後一步,沒敢真的將你殺了!...」

「那我給你這個機會。」

李昂反手遞出劍柄,賽到王劼手裏,「來,殺了我。」

王劼登時愣在原地,不止是他,剛才跟李昂說話、遞劍給他的那個監學部修士,也下意識地前踏一步。

「你手裏有劍,我手裏無劍,」

李昂說道:「我給你殺我的機會。」

「...」

王劼攥劍柄,臉上表幾度變化,猙獰,憎惡,恐懼,茫然。

抓握劍柄的手掌不住抖,最終,鬆開。

噹啷——

長劍墜地,刺土中。

王劼沒有勇氣揮劍。他仍是世家的一份子。那些無辜族人,還站在那裏。如果他刺出這一劍,其他人也會死。

李昂冷漠地看著喪失所有勇氣與氣勢的王劼,跪坐在地,心底莫名生出一荒謬與煩躁。

了數萬百姓死傷,對虞國造難以估量損失的罪魁禍首,

竟然,只是個愚蠢短視、淺自私的世家嫡子。

他能將族人視為同胞至親,卻一點都不同城裏那些供養著王氏的百姓。

何其...荒謬。

李昂手抓住劍柄,將長劍從土壤中緩緩出,鬆開手掌,用念力托舉著劍刃。

劍刃慢慢傾斜,平指向王劼的方向。

「...」

王劼幽幽抬起頭,凝視著劍尖。

咻——

伴隨著李昂指尖朝空氣虛點一下,長劍驟然飛出,貫穿了王劼的眉心。

撕裂,骨骼迸濺,

王劼的半個腦袋炸裂開來,無頭首像是慢作一般,在骨骼的支撐下,向後仰倒,摔在地上。

飛劍破空聲,過了王氏族人當中響起了驚恐尖

劍刃余勢不減,急速割開第二人的脖頸,

首級凌空飛舞,首噴出的跡如同噴泉一般,灑在死者旁邊驚恐萬分的同伴臉上上。

伴隨著恐懼絕的慘

咻——

第三人。

咻——

第四人。

李昂指尖左右搖晃,念力控之下的飛劍,收割著高門貴胄的命。

監學部的修士,再次開始了唱名。

「王氏王劼,縱容瘟疫,滅絕人,罪無可恕。載乾六年十一月九日,伏誅於太原王府。」

「王氏王學,傳播疫鬼符籙,殘害百姓,罪無可恕。載乾六年十一月九日,伏誅於太原王府。」

聲,消失了。

河,

散發著腥臭氣息的水,在庭院地上淤積,

那些心挑選、裝點庭院的鵝卵石,被污浸泡,表面沁出猩紅的紋路。

首遍地。

李昂轉過,那柄長劍順服地懸浮在他側,污沿著劍刃軌跡點點滴下,

劍柄末端原本白質劍穗,已經破破爛爛,估計是被刮蹭掉了。

現場雀無聲,監學部的修士們一,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切,

他們臉前的錐帽面紗,被大殿火勢掀起的熱浪吹拂,輕輕飄搖。

只剩下,最後一人。

李昂踏步走到王博繁前,手掌張開托舉著懸浮飛劍,掌心剛好接住從劍刃上滴落的水。

「...」

王博繁的視線,從王劼的無頭首上慢慢收回,

他獃獃地看著李昂,慘然一笑,

「我在地獄等著你。」

咻——

飛劍疾而出,將王博繁貫穿,釘在了王氏府邸的大門上。

咚!

王府大門重重摔了出去。

那塊傳承了無數年的王氏匾額,被震牽連,墜了下來,砸在地上。

上面的王字,被滴落下來的鮮所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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