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噹”一聲,伴隨著巨大的震響,坤寧宮的匾額被劈了一半下來,朱漆為底,鎏金賜的坤寧二字也一分為二。
院首領太監周德順帽子被驚掉。
他一雙倒三角眼死死迸著,鼻翼煽,似乎在這凜然的寒風中聞到了一肅殺的味道。
“噹噹噹”又是幾聲,接著那斷裂的匾額隨著勁風“嗖”的一下席卷到院子里。木屑并著冷的腥味在浮著。
周德順甚至看不清來人,只被這殺傷破壞極強的做法,生生涌出畏懼之心。他渾如凝固一般,人都傻了。
半晌,他遽然反應過來,直抱著浮塵朝里跑,邊跑邊喊:“來人啊!有人要殺人闖宮啊!”
周后正在里間的人榻上養神,而宋意晚正伏在膝下按捶,一室寧靜,就聽見外頭一陣。接著,大宮蘭溪掀開簾子進了室,臉焦急:“娘娘,不好,太子殿下殺進來了!”
周后眸頓時睜開,眸微瞇,一片凜然,掌心頓時拍向一旁的紅木矮幾,鏤空點翠梅紋護甲被震得掉了下來。
蘭溪心疼的去撿那護甲,慫恿道:“娘娘,您可是皇后啊!太子此舉是忤逆長輩,罔顧人倫啊!”
周后冷笑一聲:“這是本宮的坤寧宮,我看誰敢放肆!”
說罷,起,蘭溪扶著朝殿外走去。
而一旁的宋意晚卻是滿臉的震驚。
太子,他是怎麼知道的?
正值寒冬的天氣,便是吸一口氣都覺得嚨鉆心的寒涼。
太子一襲暗金蟒袍,肩膀和袖口結繡著五爪龍紋,高束的白玉冠下,眼底赤紅,那張極為出挑的臉冷峻到了極致。
有不長眼的太監在前邊哆哆嗦嗦攔著,被他一劍砍斷了大,流如注,一下子就染紅了坤寧宮的青石板。
周后剛出來就瞧見這一幕,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指著裴瀾:“你放肆!”
裴瀾薄抿,黑眸郁躁,聲線得極低:“你將阮菱藏在何?!”
“這是你跟本宮說話的口吻麼?太子,本宮可是你嫡母!”
裴瀾眸子凜了凜,冷笑:“你也配?”
“你!”周后惱怒,氣得連連咳了兩聲,尖著嗓子,沖周德順怒喝:“還不快把這個逆子拿下!”
周德順是周后家生奴才,自小跟著進宮,旁人忌憚裴瀾太子份,可他不怕,他自小長在周家,一路見證著周家氏族一步步做大,周大人坐上鎮國大將軍時,娘娘封為皇后,周家一時到了權利的巔峰。
什麼太子,什麼狗屁,他就沒聽過!
周德順沉著臉,沖坤寧宮的侍衛擺手:“上!”
裴瀾瞇起眼,手腕猛地一提,隨后抬起胳膊,竟筆直的將手中長劍了出去。
沒有毫拖泥帶水,一擊斃命。
長長的冷劍一劍刺周德順口,甚至周德順還來不及吐出半個字,就猛地吐了一大口,子直騰騰的朝后倒去。
周后面如白紙,那污穢的珠有幾滴濺到臉上,險些昏過去。
纮玉和小顧將軍頓時一左一右護在了裴瀾側,東宮大批羽林衛從宮門涌了進來,坤寧宮的護衛哪是對手,幾個照面就繳了槍。
宋意晚在屋里看著形不對,眸子提溜轉,只猶豫了一瞬,便飛快朝坤寧宮北面跑去了。
裴瀾臉上還掛著幾滴迸濺的珠,周氣場鷙可怖,涼薄的眼神好似染了,能浸出刀子一般。
他走近了幾步,舉劍橫在了周后的脖頸上,聲音不耐:“孤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阮菱在哪?”
“放肆!你放肆!”周后于極端憤怒的緒下,什麼也聽不進去。
“本宮是皇后,一國嫡母,你豈敢傷了我分毫!圣人不會放了你的!”
周后.脯不住起伏,為鎮國大將軍嫡,宮就是貴妃,如今又了皇后。滿朝員,有半壁是周家人,如此榮耀顯赫家世,裴瀾他豈敢?!
裴瀾聲音重了幾分,那長劍倏然朝里發力:“孤真的會殺了你。”
話說著,周后白凈的皮頓時出了道口子。
劇烈的疼痛嚇得周后哀嚎一聲,綿綿朝后倒了去。
蘭溪也嚇壞了,伙同側的宮死死將周后扶住,可還是沒有扶住。失去知覺的人子沉重,周后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蘭溪著周后脖頸間的道子,不可置信的看著太子:“你瘋了!你絕對瘋了!你敢一朝國母,陛下不會饒了你的!”
裴瀾將劍往地下一杵,發出重重的,鈍磨頓地面的聲音:“不把阮菱出來,孤要你們坤寧宮所有人的命!”
羽林衛還在廝殺著,皇后倒了下去,坤寧無首。
裴瀾皺著眉,下著死令:“一間間搜!”
“是!”羽林衛如一條銀的蛟龍,頓時席卷整個坤寧宮。
說著,裴瀾手腕發力,長劍劃過沾染跡的青石板,發出“刺拉拉”的響聲。
他擰眉,盯著周后那慘白的臉,眼底沒有一,持劍朝那張臉劃去。
蘭溪看清了裴瀾的作,瞳孔驟然放大,尖的聲音滿是凄厲:“您做什麼?!不要啊!”
裴瀾臉繃,作不減,蘸滿鮮的劍尖劃破了周后的右臉,那不大不小的道子頓時汩汩冒著鮮。
蘭溪沒能想到太子竟然真破了一朝皇后的油皮,滿眼腥,子一,直直昏了過去。
圣人帶著軍匆匆趕到,看著眼前一片污狼藉,他震怒:“太子,住手!”
裴瀾不耐回頭,卻正好看見北面冒著一縷濃煙。
一種不好的預頓時涌上心頭。
皇宮很會走水。這方向看著不遠,像是在坤寧宮里。
裴瀾沒有聽見裴帝說了什麼,腦海里一片混。突然,福至心靈般,他放下染重劍,“哐當”一聲,頓時朝北面跑去。
德清帝眉頭鎖得死死的,暴跳如雷:“還不跟上太子,別他再胡鬧!”
阮菱被鎖在一破舊的大殿里,驟然聽見外面傳來的腳步聲。用手捅破了窗戶紙,外頭赫然是宋意晚的姿。
宋意晚命人在大殿外頭倒滿了酒,隨后吹了個火折子。
宋意晚走進了些,看見點點火焰漸漸冒了出來,越來越大。開始笑,笑的大聲而又肆意。
“阮菱,去死吧!只有你死了,這一切才能結束!死吧!”
霎時,火焰伴隨著濃煙朝屋子里擴散。
阮菱甚至來不及細想心中的憤怒,就被眼前突然竄出來的火苗,慌住了心神。
這是座廢舊的荒殿,屋子里沒有水。阮菱拼命的去砸窗戶和門,明明很破舊的屋子卻出了奇的結實,好像故意和作對一樣。
阮菱眼睛被濃煙嗆的紅了一圈,顧不上這些,迅速扯破一角捂住了,然后趴在地上。嗆人的濃煙是底下往上擴散的,趴著,起碼還能呼吸。
漸漸的,火焰越燒越大,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大量的濃煙嗆的神智開始渙散,無邊無際的火焰如同春日攀附藤蘿的牽牛花一般,迅速生長。
火勢越來越猛,阮菱捂著口鼻的手也沒知覺的垂了下來。
腦海里只一個念頭——真的要死了麼?
不甘心,好不甘心。
突然,外面傳來“砰”的一聲。隨后這聲音越來越大,“砰砰砰”,接著大門被踹散了。
隔著漫天火,阮菱好像依稀模糊看見一個影沖跑過來。
“菱菱,別怕。”
裴瀾進屋前淋了裳,穿過濃濃烈焰,一把將小姑娘扶起來抱在懷里。
他在口鼻上塞了個帕子,隨后輕輕拍著的臉,一向冷靜自持的聲音從來沒有那麼絕過:“菱菱,醒醒,別睡著了!”
阮菱呼吸著那僅有的潤,重新睜開眼,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后,抑在心里那酸和委屈終于繃不住了,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下,擱淺著兩行灰的痕跡。
“是你麼?”形了,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事了,有孤在。”裴瀾心疼的捧著的臉,仔細看了看全,在確定沒有被燒傷后,將一把攬在懷里,隨后站直了子。
“別怕,孤帶你回家。”
阮菱艱難的抬眼看著他,又垂下了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一只赤金掐海棠步搖,剛剛為了強迫自己不要睡著,拼命的攥著,攥得滿手是。
阮菱握著那步搖,窩在裴瀾懷里。
謝謝你。在心里說道。
說完這句,也徹底放下了。從前的對于錯,是與非,糾葛了兩輩子的,終于放下了。
熊熊大火不知疲倦的燒著,纮玉和小顧將軍在外頭拼命澆水滅火,可火勢太大了,整座大殿都被吞噬了。
小顧將軍撕心裂肺喊著:“殿下!殿下!”
里邊沒有回應,除了滔天的火焰,連一旁的都看不見。
纮玉不知疲倦的撲水,堅毅的臉龐忍著,可若細細看,那眼角紅的厲害。
德清帝儀仗匆匆趕來,他進了院子,頓時看向四周,沒看見裴瀾,那數十年來運籌帷幄不曾有一慌的帝王相終于垮了臺。
他厲聲問:“太子呢?!”
滿院子雀無聲。
德清帝徑直朝纮玉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太徐的青筋了又,“朕問你,太子呢?”
“別告訴朕,太子在殿里!”
“說話!說話啊!”
纮玉肩膀撼,雙膝“撲騰”一聲跪下,語氣哽咽:“殿下他……在大殿里。”
“什麼?”德清帝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嗓子喊破了音。
“你說什麼?”他又重復一遍。
纮玉不住的磕頭:“屬下有罪,屬下有罪!”
德清帝沒了先時的憤怒,像是一下子被干了所有力氣,他翼嗡:“你怎麼能說他在里邊呢?”
他轉頭抓過幾個侍衛,怒喝道:“去,去把太子給朕救回來!去啊!”
那幾個侍衛嚇得魂飛魄散,稍靠近大殿,就被那滾燙的熱浪嚇破了膽,炙熱燒人的火舌,去了就會被吞噬,會死人的,一個個都在地上磕頭求饒命。
“廢!”
德清帝被濃煙熏著,重重咳了好幾聲,那寒潭一樣的眸子里全是痛苦。
正當他絕時,火里閃過一道影子,接著就看見太子抱著一個姑娘,兩個人子分不清誰是誰,順著廊階滾了下來。
阮菱顧不得疼痛,起就去扶裴瀾。在他的左肩膀那兒,裳被燒了灰燼,燙紅的一大片皮中間,有一道的黑紅灼燒痕,兩邊的被燙翻了卷,空氣中依稀可聞到烤糊的味道。
阮菱捂著臉,眼淚大顆大顆往下砸。
小顧將軍第一個反應過來,去抱住裴瀾。
院子里的人,包括德清帝都看直了眼。
太子昏迷前最后一句話是——
不準走。
“太醫,太醫!”
蘇公公第一個反應過來,沖著旁邊的徒弟太監喊道。
德清帝脊背輕,大步朝太子邊走去,他蹲去探裴瀾的氣息,已經是極微弱了。
“太子剛說了什麼?”德清帝問。
小顧將軍看了眼阮菱,隨著低沉道:“回陛下,殿下說,阮姑娘得留在宮中。”
德清帝深深看了一眼阮菱,良久,鼻間哼嗤了一聲,重新站起,一瞬又變那個喜行不于的君主。
他睨了眼蘇公公:“若治不好太子,朕要太醫院一同陪葬。”
說完,便大步朝外走去。
蘇公公應了聲,看了眼一片狼藉的院子,又看了眼憤然離去的陛下,浮塵抖了抖,“哎”了聲。
一朝太子,萬金之軀,卻只為救個子。太子殿下的子不是他自己,而是大楚的,而是萬民的!陛下這回是真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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