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抬眼,都這會兒了還有起床氣?公主難道讓鵝絨墊子下面的豌豆硌得沒睡好覺?沒睡好覺的人不能惹,沈韶賠笑道:“今天的餅好,湯也好,吃得很順口兒,自然高興。”
阿圓似為佐證沈韶的話似的,又拿湯杓盛了一碗菠菜湯。
其實這湯真沒什麼特別的,要說為什麼好喝,就兩個字——菜。最新鮮的菠菜,熗鍋煸炒,放水,水開了勾薄芡,然後把攪碎的蛋淋進去,放鹽,點香油,出鍋。就是這麼簡單的做法,就好喝得很。
於三手不打笑臉人,又瞥沈韶一眼,低頭喝自己的湯。
沈韶一笑,公主殿下這脾氣啊,真是一個月三十天的生理期。
吃過了於三公主心、其余三人歡暢的朝食,小酒肆就進了日常工作時間。阿昌打掃,阿圓擇菜,於三把食材做預理,沈韶算一算昨天的營業額,收菜販、販送來的菜蔬和。
豬為主,羊也要一點,小母、鴿子也要有,各種青菜都要留一些,最近青菜用量比較大。裘家豆腐坊又送了豆腐來,又有油坊送了麻油來……似沒幹什麼活,也忙忙碌碌一早晨。
讓沈韶欣喜的是,之前打魚的大叔又開始送魚來了,大大小小的鯉魚、鯽魚、草魚都有,沈記的魚菜菜牌便又掛了出來。今天送來的兩位鯉魚尾發紅,一尺多長,做醋魚正好。話說朝廷為了避諱,不讓食鯉魚,但這豈是能得住的?紳士庶該吃還是吃。
今天菜販送了很鮮的韭黃來,沈韶囑咐於三給自己留一捆兒,中午給大家做韭黃豬合子吃。
韭黃雖算來跟韭菜是一種東西,但更鮮,味道也沒韭菜那麼衝。把韭黃切碎配著五花做餡兒,面和得的,揪中等劑子搟薄餅,攤多多的餡子在上面,然後再蓋上一層餅皮,把邊兒實,用大號盤子滾著把多余的邊兒切下來。餅鐺子上刷油,餡餅放上,小火烙。
這樣的五花韭黃合子,焦黃的皮兒,鮮香的餡兒,一咬流油……嘖!嘖!
阿圓讓沈韶說得滿哈喇子:“小娘子,就隻你站在酒肆外說這菜是怎麼做的,什麼味兒的,也能讓不客人進來。”
“……”阿圓這小似的敏銳覺啊,你怎麼知道我前世就是做這工作的?
哪個食周刊不是帶著大量廣告?單靠訂閱賣雜志的錢,早就死了。寫食文是沈韶當家的本事。
記得曾經有個酒店新上了一種提子魚,不香,不濃,不鮮,不爛,有點像不甜的橡皮糖,關鍵是相當貴,沈韶誇無可誇,便稱讚這種魚的口很“俏皮”。後來讀者反饋,“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誇‘俏皮’了,關鍵,我還挑不出錯兒來,你們這幫無良文人啊……”
沈韶覺得,或許就是前世這種虛頭腦的假話說多了,老天爺看不下去,才讓自己穿越當廚子的。報應,都是報應啊。
正慨世事無常天道回的沈韶抬眼,細雨中走過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是柳,其余幾個看著也眼,似是與那桓七郎相的,但這裡面並沒有桓七,也不見被自己懟過的那姓陸的。
沈韶走出櫃臺,笑著打招呼:“幾位郎君好。”又專門問候柳,“柳郎君,今日休沐?”
幾個士子都對沈韶點頭還禮,柳笑著稱呼:“沈小娘子。”
好些日子沒見這位柳郎君,似是瘦了一些,當然,也可能是了冬的緣故。
沈韶讓阿圓端上些清茶,親自跟他們介紹本店春季主打菜品——火鍋子雖好,但已經過季了。沈韶就像渣男們一樣,現在早把舊扔到了腦袋後面,滿心滿眼的都是脆的新歡。
想到渣男,沈韶便多問一句,“怎麼今日沒見桓郎君?”半點沒有過人之後怕見面的心虛。
柳告訴:“桓七郎去山南西道遊歷了。”
沈韶點點頭,“‘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讀書人出門遊歷也是長學問。”
這個時候禮部試才出榜就出門遊歷,一定是這科又榜上無名了。若是那德行好的,沈韶總要歎一句“懷才不遇”,畢竟進士確實難考,誰還沒個考試運欠佳的時候?但這位……大概跟自己一樣,也算天道好回?
沈韶自謂不是好人,卻被幾個士子發了好人卡。因為這幾位這一科也折戟沉沙,只能明年再戰,或者也要出門“遊歷”一番,去各個地方運氣,做幾年幕僚,回來再考,機會就更大些。今日這宴便是踐行宴。
這幾位聽了這沈記小娘子的“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以及“讀書人出門遊歷也是長學問”,正是點中心事,又全了面子,當下紛紛笑道:“小娘子好見識。”
送完順的人,記下點的菜,沈韶便回後廚去。
其中一個士子低聲笑道:“如今終於知道柳三郎當日為何求聘了,這小娘子到底出下沈氏,確實蕙心蘭質,迥異時下一般的郎。”
柳趕忙製止,“快莫要說這些。”
另一個士子道:“你不知道,前幾日三郎與京兆趙錄事的弟定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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