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奉上菜單,問這位貴主要吃點什麼。
“就門口牆上那個。”福慧長公主看一眼,笑道,“其他的,小娘子隨意就是。”
沈韶答應著,正要退下呢,卻聽福慧長公主問:“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小娘子?”
“兒原在崇賢坊開酒肆的,貴人還去吃過火鍋子,並賜了臂環。”
福慧長公主又打量一眼沈韶,“想起來了……”
見沒什麼別的吩咐,沈韶便去廚房安排。
只服務於這三人,時候並不很大,沈韶便帶著跑堂把一道一道的菜端了上來。
看著自己面前的花魚,福慧長公主夾一筷子,嘗了嘗,“甚好!”
沈韶賠笑,那自然是好,依照你的口味,比正常的多加了兩杓糖呢。
福慧長公主瞥一眼裴斐,又看沈韶:“兩次都這般適口,小娘子竟與我口味相似嗎?”
林晏皺眉,正待要說什麼,沈韶已經正道:“請貴人恕罪,容民直言。民與貴人口味只怕差得甚遠:貴主出高貴,這澤流麗、口味鮮甜的;民居於鄉野,隻那清淡的。”
沈韶指指跑堂端上來的鱸魚膾,“看著清淡,其實頗有味道,用金齏和青芥兌在一起,辣中帶酸,夠味兒!”
福慧長公主看沈韶,沈韶賠笑。
清淡的……福慧長公主若有所悟地看林晏。其實福慧長公主雖放誕,平日還不至於對一位緋袍高如此,但誰讓他是裴斐的朋友呢?
林晏抿抿,那邊裴斐也頗尷尬,自己和安然被兩個小娘子比方菜了……
過了片刻,福慧長公主挑起漂亮的眉頭,笑問:“當真夠味兒?”
沈韶咽口唾沫:“有點嗆鼻子!貴人若甜口兒的,恐怕吃不慣。”
福慧長公主“噗嗤”笑了,看看兩種不同做法的魚,半晌道,“可見確實口味不同。”
沈韶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幸好口味不同。
福慧長公主興致盎然地繼續吃的花魚,又嘗了拔山藥、羊排、糟鵝掌之類的,末了還吃了一小碗桂花酒釀圓子。
“若半夜了,吃一碗這個,足以擋。”福慧長公主放下碗,讚許道,“只是為什麼不用鮮桂花?”
沈韶解釋,“大約是不好存放,故而市上有賣鮮桂花的。”
福慧長公主一擺手:“我送你些就是了,後園那些桂樹長著也是白長。”
沈韶趕忙道謝,得寸進尺地道:“既用了貴人的桂花,還求貴人賜名。”
福慧長公主想了想:“便是‘赤霞桂香圓’好了。”
“如此——本店還有桂花粥、桂花糖糕、桂花糯米藕、桂花鴨子……”沈韶自己先忍俊不了。
福慧長公主從沒見過這般能順著桿子怕的,不由得悻悻,“當初若我能如你這般,除了這赤霞園,終南山的桐園,渭水旁的碧潭莊都能要到手裡,哪能便宜了九娘和十一娘。”
沈韶也替心疼,終南山的別業,渭水邊的度假屋啊……原來公主也有同樣的求而不得的置業夢想!
沈韶無限憧憬地道:“這個時候,山上的野味都了,帶著人在終南山打些野兔、獐子、鹿、山之類,架在烤枝子上,若鮮甜的,就一層層地刷了子烤,若鹹口兒的,就蘸著椒鹽吃,吃辣的,就撒食茱萸和孜然胡椒……”
“有一年八郎打到一隻奇模怪樣的東西,棕子,黑白的頭,似貓非貓,似貍非貍,我們便在山裡這樣烤著吃了,很香。後來宋傅聽說了,問我們那是否‘白尾有鬣’,說那怕就是‘朏朏’,養之可以釋憂。”福慧長公主說的是十來年前的事,“八郎”便是那位有貌男妾的河王。
沈韶想了想,給出專業意見:“若再獵到,貴人試試醃幹了,用酒釀蒸,快刀片片兒吃。”
福慧長公主點頭:“醃臘過的,應該不膩口。”
聽兩人有來有去地商量著吃《山海經》上的神,林晏有一種不大好的預,這裡離著福慧長公主府這麼近,阿薺總與這位不羈的長公主接,莫要被拐帶壞了……
“春天卻是住在渭水邊更好一些,趁著桃花汛的時候垂釣,興許能釣上大魚來。”兩人的話題已經拐到了渭水上。
沈韶覺得長公主忒詩意,忒會生活:“桃花流水鱖魚” ,這個時候的鱖魚最細,便是隨意放點鹽煮魚湯喝,都鮮得很。
沈韶又給福慧長公主建議:“春天的甲魚也好吃,故而南邊有所謂‘菜花黃,甲魚’一說。甲魚這東西刁,但用點肝、羊當餌,也不愁它不上鉤。這春天的甲魚紅燒、清蒸、煮湯,與、與鹿同燉,都好吃得很。”
把林、裴二人晾在一邊,福慧長公主和沈韶從吃吃喝喝聊到置業,又從置業說到吃吃喝喝,後來乾脆聊起流行風尚來。
直到後來說累了,福慧長公主方笑道:“可算等來個能說話兒的人!改日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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