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沒有判斷，只是憑著本能，盯著顧宴，一字一句緩緩地問：「我爸……到底是不是你害的？」

話音落定，顧宴臉一震，眸劇變。

就在前一秒，他心裏還有那麼一點期，覺得楚楚是相信他的。

可原來，都是自己想多了。

能問出這話，便說明心裏注滿了懷疑。

如果真的深，便會明白，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傷害到，他也會拼盡全力阻止。

他又怎會親手摧毀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親手將推開？

如果真的深，便會明白，這句疑問，比利刃直口還要傷人百倍。

難道他們之間經歷了這麼多，信任還是如此不堪一擊？

顧宴雖然早早就設想了這一幕，可當真正到來，他還是痛到無力忍。

——你為一個人傾盡了所有人，卻換不來對你的半分信任？

這是多麼可笑、可悲、可憐、可恨！

他扯了扯角，臉上跟眸底的希冀全都碎落。

盯著人直直定視了好一會兒，顧宴最終緩緩地別開臉去，一直握著的大掌也鬆開。

林楚楚沉浸在痛失父親的悲傷中，一時也沒有注意到顧宴眸底的傷痛。

在島上對峙時，心裏的確恨過父親的。

可怎麼也沒想過，要用死亡來懲罰。

老話說，死者為大。

如今心裏再無半點恨意，反而覺得疚懺悔，覺得不該在與父親最後的相中，那麼傷他的心。

他走的時候，肯定是帶著萬分憾的。

一想到這些，林楚楚心裏就流河，連眼淚都流不出了。

****

兩天後，盧晶然還是來到妹妹邊。

顧宴這兩日照常陪伴著林楚楚，只是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降至零點，誰都不說話，除了必要的日常流。

失去至親，放著誰都會整日以淚洗面，可林楚楚卻出奇詭異地安靜。

可的眼時常發紅浮腫著，顧宴知道，肯定是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悶在被子裏痛哭。

可白天又恢復沒事人一樣，不悲不喜，不傷不痛。

盧晶然的到來，終於打破了這種沉默與窒息。

顧宴站在病房外，看著裏面相擁痛哭的姐妹倆，臉沉寂，沒有說話。

傑克立在一邊，擔憂地問：「顧先生，盧大小姐來了，您要不要迴避下？一口咬定就是您殺了盧里司，萬一悲痛衝之下，突然傷害您——」

傑克的擔心不無道理。

任誰都能看出顧宴對林楚楚到了什麼地步。

萬一林楚楚被姐姐說服蠱，要為父親報仇，趁著顧宴沒有防備時突然下手——

傑克憂心忡忡，可顧宴卻無於衷。

沉默良久，抬抬手示意傑克退下，他繼續候在門邊。

們姐妹許久沒見了，肯定有很多話說，他不便這時候進去打擾。

可是，楚楚的還沒有恢復。

他擔心盧晶然說了什麼刺激到，所以也不敢遠離。

病房裏，盧家姐妹抱頭痛哭。

好一會兒，盧晶然稍稍回過神來，推開妹妹抹去臉上的淚。

「好了，你的還沒恢復，冷靜一些，要。」

盧晶然這些日子來回奔波，心力瘁，實在是不能承更多悲劇了。

雖然傷痛，但還是記得要關心妹妹的。

林楚楚點點頭，可心裏的難過抑制不住。

從傷到現在，終於等到姐姐過來，終於見到家人，心裏抑已久的緒才能放肆流。

「姐……對不起，發生了這麼多事，可我什麼都不知道，沒有為這個家分擔什麼，我太不孝了，還連累你……」

「傻瓜，說這些做什麼！你自己也傷了，能怎麼分擔？你早點把養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嗯……」林楚楚點點頭，深吸幾口氣終於振作了些，「姐，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當時在島上中了槍……就昏死過去了，等我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在醫院裏——我是怎麼離開那座島，怎麼回來的，完全沒有意識……後來顧宴說，是嚴白帶著人及時趕到，把我們救出來的。我問他爸爸的況，他說爸爸傷了，但也順利離開，及時得到了救治……」

盧晶然聽著妹妹的話，眼底的傷痛很快被仇恨憤怒取代。

「顧宴在騙你！他們離開島嶼后，就派人對島上的人大開殺戒！最後為了不留活口，更是直接將整座島都炸了！」

林楚楚聽得愣住，渾一陣戰慄劃過，耳邊嗡地一響。

大開殺戒……

顧宴會這麼狠毒腥？

見妹妹不說話，盧晶然就知道心裏還在懷疑，頓時著急：「小語，難道你還覺得他是好人？」

林楚楚轉眼眸，怔怔地看著姐姐。

「是，他對你的確沒話說，有求必應，恩寵有加——可他寵你的手段本就不正常，你想想，有誰著別人是要把強行囚在邊的？他所有的溫良善都給了你，他對外人，向來都是不折手段的！」

林楚楚沒說話。

當然知道顧宴做事有多乾脆利落，狠厲絕。

只是，他就算看在自己的份上，也多會留爸爸一條活路吧？

「姐……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畢竟，他這樣做太明顯了，所有人本能地認為是他，這麼低級的報仇方式……」

「顧宴在乎別人怎麼看嗎？」盧晶然反問一句，頓時又讓楚楚啞口無言。

是，顧宴要做什麼，只管達到目的。

外人的看法他向來不在意。

「那個外國傭軍，跟顧宴有深仇大恨，顧宴肯定做夢都想把他弄死。而爸爸……雖然他們之間的過節不至於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那對管家爺孫，畢竟是因為爸爸的原因而慘死的，顧宴肯定懷恨在心——再加上，爸爸一直堅定強烈地反對你們，他肯定想找個機會一勞永逸……」

「現在，那個外國傭軍死了，顧宴最大的威脅解除了，爸爸也死了，顧宴既替那對祖孫報了仇，從今以後也不會再有任何人阻攔你——也許，外界會以為是島上的人自相殘殺，同歸於盡，反正人都死了，沒人知道真相是什麼，怎麼渲染還不是顧宴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