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眉宇間頓時一片暗沉。
領不領,他本不在乎。
兩人這麼久相下來,他已經習慣了事事都為考慮。
「表哥,我們找不到證據證明你的清白,林楚楚不會繼續呆在你邊的,你這樣困著……」
嚴白遲疑,皺了皺眉,說出心裏的擔憂。
「我看現在的狀態,擔心會不會衝之下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你……」
他話沒說完,顧宴倏然抬眸,盯著他瞳孔明顯收凝聚。
嚴白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現在好好地,沒做什麼,只是我有這種擔憂。」
可他解釋了,顧宴也還不放心,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表哥,你自己還虛弱著,先休息吧,那邊有薇薇陪著——」
嚴白話說一半,見病床上的男人已經起來,卻因為力不支搖晃了下,他連忙手扶住。
顧宴的下肢畢竟不比常人,躺了一天一夜,這會兒落地,麻木生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藉著嚴白的攙扶,他艱難沉緩地挪出幾步,又停下來,一手撐在膝蓋上。
「表哥,要是不行就坐椅吧。」嚴白扶著他,看著他這般頹喪狼狽的模樣,心裏痛得好似搐一般。
他從小就崇拜這個表哥。
記憶中,表哥即便是坐在椅上,也從來都傲視群雄,睥睨天下。
不管誰敢跟他抗衡對峙,結果都慘敗而歸。
顧宴兩個字,毫不誇張地說,曾一度令人聞風喪膽!
可現在,他的雖然好了。
他能再次站起來,獨立行走了。
可他卻完完全全失去了往日威風,也沒了那些鋒銳和稜角。
他那些殼全都因為一個人而拔掉了,可現在那個人卻丟下沒了殼的他,毅然決然地要離開。
嚴白不敢想像,如果林楚楚真的離開,表哥會變什麼樣子。
是傷痕纍纍流河,直到奄奄一息,靈魂已死。
還是被迫重新豎起那些殼,比以前更堅,更冰冷,行事更狠辣,更暗。
他不敢想。
不管是哪一種局面,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
白薇薇跟林楚楚剛吃完,準備收拾桌面時,病房門被人推開。
兩人抬眸看去,是嚴白推著坐在椅上的顧宴。
林楚楚看到這副模樣的他,心口突然重重一震,好像被一把鐵鎚猛烈地襲擊了下。
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顧宴。
臉憔悴,雙目暗沉,連都帶著一子灰敗。
甚至,一夕之間好像連眼角都長出了皺紋。
他的之前明明可以走路了,可現在又坐在椅上,是不是說明很虛弱,支撐不住?
種種念頭在腦海里一一劃過,整個房間雀無聲,他們隔著幾米的距離無聲凝著。
兩個傷痕纍纍的人,此時誰也溫暖不了誰了。
嚴白看了白薇薇一眼,後者立刻轉走開,兩人一起出去,帶上了門。
病房裏只剩下顧宴跟林楚楚兩個。
頓時,氣氛越發凝滯沉默,得人呼吸都小心翼翼。
良久,顧宴椅,主朝林楚楚這邊靠近。
林楚楚站著,因為背部的傷,整個站姿不是特別拔,而是微微帶著點佝僂,視線也自然自然地下垂。
顧宴到了近前,不用抬眸定睛也能看清對方。
於是,他臉上的憔悴跟的虛弱,落在眼底便越發清晰。
顧宴停下,乾枯灰敗的薄了,聲音帶著幾秒延遲般傳來:「等過兩天……我們跟嚴白一起回國。」
林楚楚眼睫一抖,重新聚焦,看著他有了幾波瀾。
終於可以回國了。
頓時想到姐姐跟媽媽,下意識就問:「回去后,我能恢復自由嗎?」
顧宴坐在椅上,要抬頭才能看著,「自由,是指離開我?」
眼眶猝然一痛,酸的洶湧而來。
林楚楚別開臉去,抑著難窒息的緒,語調微微抖:「我們……還能在一起嗎?我爸爸死了,就算你說不是你指使的,可他也是因我而死……」
親人的命橫亙其中,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這段了。
而一段,如果不能讓人幸福、快樂,那又何必繼續捆綁折磨彼此?
時至今日,顧宴已經不想為自己辯解了。
如果不信,再多的解釋也了掩飾。
「如果,我不放呢?」他嗓音平靜,可卻因為生病而有幾分嘶啞,緩緩問道。
林楚楚眼底的淚下,被抬手飛快地抹去,回眸看向男人:「顧宴,你非要把我也到絕境嗎?你的能不能稍稍無私一些,拜託你也考慮下我的境,好嗎?」
兩人「冷戰」了數日,今天終於直面這個問題。
林楚楚將心裏抑已久的話悉數吐出:「我知道你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可我做不到……我爸爸去世了,可我還有姐姐跟媽媽,我不能再繼續傷們的心了,我也無法漠視別人的看法,更不想被人指指點點,說我害死了自己的爸爸,還跟殺父兇手在一起——」
殺父兇手。
顧宴聽著這幾個字,心口鈍鈍地痛,肺里那些細菌病毒好像全都拿著叉戟在搏鬥,流河,死傷無數。
極度的痛讓他無法說出話來,只是一手扣著椅扶手,沉默。
林楚楚狠狠吸了口氣,頓住,等用了好大的力氣吞咽下去后,才繼續道:「我激你的,你對我的好,我這輩子都會記得,可惜……我們找錯了人,所以用盡全力去,結果依然慘不忍睹。」
顧宴聽著的話,心漸漸麻木。
他也想放手,就像嚴白說的,怕繼續執迷下去,會惹做出衝的事。
那絕對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可只要想到往後的歲月看不到,聽不到,不到,他就忍不住瘋狂而起的暴因子,好像要把他撐破掉一般!
他可能是瘋了,也可能是變態。
但這麼地對峙下去,他害怕會永遠失去。
最好的辦法,就是兩人各退一步。
「我可以放你自由,但你不能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視野,楚楚……你永遠不懂,你對我意味著什麼,我無法承徹底失去你的痛,請你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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