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這些都不過是這些閨閣小娘子往自己臉上金,自抬價的手段罷了。
那時在茶寮裡,與他有同樣的想法的人亦是有的。
一個從盛京走貨的商人搖著把紙扇,不以為然道:“都被定做太孫妃了,還能不是青州貴之首?在青州,哪有旁的貴敢讓自己比這位未來的太孫妃要更矚目?若真把這未來太孫妃給比下去了,那貴在青州約莫是要混不下去的。”
此話一出,茶寮裡二十來個男子豁然站起,怒目圓瞪。那模樣瞧著仿佛被質疑的不是衛家的大娘子,而是他們自個兒捧在掌心裡視若珍寶的兒。
在青州,衛家人的地位一貫是特殊的,青州人對衛家比對皇帝還要忠誠。
不管是衛太傅,曾經的首輔大人衛項,還是大公子衛徹,大娘子衛媗,乃至年歲小小便讀兵書習得一好槍法的小公子衛瑾,都不許旁人玷汙半句。
那行商之人自是被嚇得連連告罪,被轟出茶寮時,還不服氣地嘀咕了句:“還不許人說一句真話了?都說青州人詩書傳家的衛家熏陶,知書達理,很是講理。要我看來,這些青州人分明都是莽漢!”
那人說話聲極小,可薛無問自習武,自是聽見了,失笑著搖搖頭。
心裡卻也是與那商人一樣,對那位盛名之下的衛大娘子頗有些不以為然的。
直到後來,他自己儼然也了那一群聽不得旁人說一句衛媗不是的莽漢之一。
不,他比莽漢更甚。
他還是個護犢子的小氣鬼瘋子,若是聽見旁人罵衛媗了,他可不會那般好脾氣地將人轟出茶寮便了事的,至要讓那人後悔來這世上一遭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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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閣裡輕煙嫋嫋,炭盆閃著細碎的火花,“劈啪”響了聲。
衛媗執著長銀匙,將冷掉的發灰舀一個袖珍的圓滾滾的白瓷瓶裡,才剛闔起瓶蓋,旁邊目灼灼盯著看了小片刻的男人忽地笑了聲。
衛媗側眸去,對上薛無問那雙含著笑的熠熠生輝的眼,不由得一怔。
倒是想不明白,在這好好地燒著發灰呢,這人卻立在一旁笑了起來,臉上那笑意還有些晦難懂。
薛無問摘下腰間的繡春刀,闊步走到後,將轉了過來,抱起,放在桌案上。
一套作做得一氣呵,衛媗手裡還拿著長銀匙呢,被他一轉過來,銀匙尖“叮”一聲敲在一個白瓷碗壁上。
好在薛無問知曉極看重後的瓶瓶罐罐,把抱起後,便小心地把那些瓷瓶瓷碗往後挪,這才走手上的長銀匙,低頭去尋的眼,一字一句問道:“衛媗,你這是在同我示吧?”
結發為夫妻。
這姑娘直接將二人的發燒了灰藏在香囊裡,可不就是在用的方式,在同他示麼?
兩人靠得極近,額頭相抵,鼻尖相,說話間,他溫熱的就那般輕輕過珠,撓似的。
衛媗自從確認了他對自己的心意,便也不再藏起自己那顆心。至要讓他知曉,他,不是沒有回應的,亦是歡喜他的。
長睫微垂,慢慢回他道:“薛無問,我隻對你一人做這事。”
薛無問,我是對你一人做這事。
原先還帶著散漫笑意的男人眸一頓,結輕滾了下。
完了。
這話比直接說心悅於他還要有殺傷力,就像是往他心裡劈了道雷,都要沸了。
若不是知曉他祖母馬上要到家門了,他真想就在這裡,在這桌案上辦了。
薛無問克制著不去吻,怕一吻就收不住,只在額頭輕輕了下,笑道:“厲害了,我的祖宗。”
這人,當真是他的命門所在。
這輩子,他就栽底,再也翻不了了。
想當初,自己還曾年輕狂地嗤笑著青州衛大娘子不過是徒有盛名。瞧瞧眼下,這位大娘子一句話,就能讓他心甘願地把命都給了。
門外傳來幾聲“啾啾”的鳥鳴,薛無問一聽這難聽的鳥鳴聲,就知這是暗一在通風報信,祖母約莫是到國公府了。
薛無問雙手撐在衛媗側,進沉靜清澈的眸子,低聲道:“先前我使計弄走了王淼,祖母有些不虞,這趟從大相國寺回來,估計還在氣頭上。你這些時日就別去靜安堂給祖母請安了,等我哄好了祖母你再去,我自會同祖母說是我不讓你去請安的。”
薛無問頓了頓,又笑了起來:“衛媗,我不會讓你委屈太久。你若是心裡不得勁了,跟從前那般對我耍耍小子撒撒氣都,可別憋在心裡把自個兒憋出病來。好不容易你這會子好些了,在榻上勉強能住一回。倘若又病了,吃虧的還不是我。”
你看這人,說著說著又沒個正經了!
衛媗原先他說得鼻尖發酸,約間也明白了他今日之所以不去上值,大抵是因著老夫人要回府了,怕委屈,才不管不顧地趕回來的。
心裡正著呢,他忽然扯到榻上那檔子事去,還故意用那吊兒郎當的語氣說,著實是好生氣人!
可這一點倒當真怪不了薛無問,他自問自己也是個心狠手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偏生就怕這小祖宗掉淚珠子。
方才見眼眶泛了紅,便胡攪蠻纏地說些旁的,免得又跟上回一樣掉淚珠子。對薛無問來說,衛媗眼裡的一顆眼淚,殺傷力可比敵人的一支暗箭要猛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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