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帶走它。”

葉的話讓董大有些意外，畢竟這種小東西雖然反季節開花，但是一年就死，除了擺著也沒什麼大用，不當吃不當穿，花也小的可憐，遠不如別的花朵來的絢爛。

可是董大半點猶豫都沒有的答應下來，能用一株石芽草讓葉高興，這在他看來格外劃算。

招呼了一旁的小過來把石芽草挪出來，葉開口道：“既然是長在石頭里的，就在花盆里放塊石頭吧。”

葉記得清楚，它長在石頭上，如果只是用土埋著，這小東西反倒會覺得憋悶，不久就會死的。

顯然它也不喜歡吃土。

董大立刻笑著道：“說的是，”而后扭頭對著小道，“還不快去找石頭來。”

小尋了塊石頭放在花盆里，旁邊用田泥固定，石芽草被挪進去了之后依然是招搖著紅的小花，不過看起來比剛才神很多。

葉本想著自己抱花盆，小素眼疾手快的接過來抱在懷里道：“我來吧，仔細手臟。”

這話是小素上次聽祁昀對著葉說過的，那人連食都不樂意讓葉，更何況這個了。

想到自家尾禿禿的小黑，小素的鼻子都皺了起來。

葉也不堅持，帶著小素進了前廳，邊走邊問：“董管事，石芽草好尋嗎？”

董大立刻回道：“不多，它本就生得細小，又是只能活一年的，尋常人都不太認得，多的怕是不好找。”

葉有些可惜，但不貪心。

能遇到一株已經是運道了，再多的也不能強求。

到了前廳，劉婆子已經捧了蛋羹上來，還另外弄了兩個小菜。

葉去凈了手落了座，見小素眼的看著自己，不由得一樂，對著劉婆子道：“給一碗吧，劉媽你也吃些，一路過來怕是都了。”

小素立刻笑起來，劉婆子也不推辭，謝了葉后就分出了一份菜到一旁去吃了，葉也把蛋羹給小素盛出來了一份。

葉則是眼睛盯著石芽草的小花，滿腦子都是自己要怎麼養這個小東西，有些漫不經心的挖了一勺蛋羹放進里。

是不知道蛋羹是什麼的，剛才聽葉寶一直念叨這才記住了。

在蛋羹口后，葉只覺得格外綿，還能咀嚼到混合在里面的蓉，配上麻油，滿口留香。

原本葉就是隨口一說，結果嘗了一口就停不下了，最后滿滿一碗都進了肚子。

肚子，葉呼出了一口氣。

做人真好。

等吃罷了飯，葉帶上了石芽草的花盆，坐著牛車往回走。

剛到家便立刻回了自己的院子，步子極快，小素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等葉推開房門時，一眼瞧見祁昀披著外坐在桌后，正有些驚訝的看著，似乎沒想到葉這麼快就回來了。

葉晶亮的眼睛瞪大了些，的微微抿起。

祁昀有些莫名，尋常葉都是說笑的，他還是頭一次看到葉這般模樣，心里不想著，自家娘子生氣了？

怕進了寒氣，葉招呼抱著花盆的小素跟著自己進來，而后迅速的關門。

等回頭時，的眉頭蹙起：“相公，你答應我要靜養的，要是又沖了風可怎麼辦。”

靜養，就要好好在床上躺著才對，怎麼可以下來呢。

祁昀這才明白葉是擔心他，不由得一笑，撂了手上的筆，溫和道：“我睡了半天，上都了，剛起來吃了飯，想著時間還早就來看看賬。”

“還是回去躺著的好，可不能再著涼了。”葉上前就想扶他，不過瞧著祁昀穿著寢，自己卻沒換裳，怕上的寒氣沖撞了他，葉止住了步子，“你自己去躺好，我在這兒看著。”

祁昀醒來以后便不覺得頭暈，反倒是有著難得的舒坦，可是聽了葉話里頭的關心讓祁昀覺得暖心，也不拒絕，立刻站起來去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等把自己裹好，祁昀才看著葉，眉眼平和：“今兒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葉見他聽話，眉間舒展，臉上帶著笑道：“我放心不下你，就回來了。”

這話直接又坦誠，小人參從來都是個心里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但聽在祁昀耳朵里卻覺得窩心的暖。

熱乎乎的，烘到了人心坎兒里。

葉沒發現祁昀臉上流出來的細碎，接著道：“回來路上我去了趟藥園，帶了一株這個回來。”

小素一直乖乖的站到一旁，聽了葉的話，立刻舉了舉懷里的花盆。

祁昀只掃了一眼，便道：“石芽草倒是見，遇到也不容易。”

葉有些驚訝：“相公你也認識？”分明董大說不太常見呢。

祁昀不覺得這有什麼稀奇，緩聲道：“我平時左右無事，看了不雜書，書上有寫過我便記住了。”

“相公真厲害！”

“這有什麼厲害的。”上雖這麼說，可是祁昀臉上還是有了笑模樣。

葉卻很堅持，能把書上看的都記住，自家相公就是比旁人厲害的多。

不過很快，祁昀像是想到了什麼，抬頭問道：“你回來以后是不是沒去見過娘？”

葉老實的搖頭：“沒有呢。”

祁昀笑了笑，道：“還是該去見見的，我們兄弟幾個不管去哪兒，回來以后都要去讓娘見見，你嫁了我也就算是娘的半個兒，回家了去告訴娘一聲也好。”

葉一貫是聽他的話的，立刻點頭：“我記得了。”

“去了也不用多說什麼，只說回門這趟一切都好就是了。”

葉把這歸為了做人之后要學會的事之一，很乖的回道：“好。”

不過在出門之前，葉叮囑小素：“這盆石芽草要放在屋里有的地方，別搬出去了。”

見小素點頭，這才出門去柳氏的院子。

小素立刻去擺放花盆，可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在祁家做了將近兩年的幫工，從第一次看到祁昀開始，就沒見過這位祁二爺有什麼好脾氣。

總是不說話，板著臉，像是個活死人。

別說是笑了，哪怕是話都沒聽他說過幾次。

可剛才祁昀對著葉笑得那麼和，說話的聲音也是暖暖的，雖然依然面容蒼白，可卻有了不鮮活氣息。

小素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是不是誤會二爺了，其實他只是臉難看，心里是溫的嗎？

可是等小素擺好花盆轉頭去看祁昀的時候，對上的就是一張冷漠的臉。

白的臉黑的眼，神沉，和平時的嚇人模樣一般無二！

小素后背一冷，都僵住了，只想給剛剛的自己一掌。

自己在胡思想什麼！

剛才溫的二爺果然是錯覺！

祁昀從床上半坐起來，靠著枕頭，一雙眼睛看向了小素。

小素就像是兔子一樣的彈起來，站的直的。

祁昀卻沒想過為難，淡淡問道：“娘到底為什麼這麼早回來？”

同樣的問題，葉可以說是擔心祁昀，的心里也確實是這麼想的，可是祁昀卻沒有真的相信。

小素一點都不瞞，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剛剛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說得清楚明白。

在聽到葉家沒有準備回門席的時候，祁昀微微皺眉。

在聽到葉躲著葉二嫂走的時候，祁昀一聲輕咳。

而在聽到葉寶那句嚷嚷時，祁昀開口道：“行了。”

這聲，雖然毫無緒波，卻讓小素立刻噤聲。

祁昀實在是沒想到葉家居然這麼沒有眼眉高低，連個面子上的事都做不好。

關上門管不好自己的家事，打開門不懂得全乎臉面。

這趟柳氏讓葉回去也是給個機會看清楚，以后就不要在和那家人有什麼聯系了。

現在看來，葉家比想象的還不靠譜。

以后他們安分點最好，要是不安分……

祁昀想到這里，不聲，擺擺手讓小素下去，小姑娘立刻出了門，小心翼翼的把門合上，而后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祁昀則是掀開被子，穿鞋下地，走到了桌前，將賬本拿起來。

翻開來，拿出了里頭葉二郎的欠條。

展開看了看，祁昀神平靜的將這張原本應該毀掉的條子放進了個木盒里，加了把鎖，打開柜門放了進去。

將桌上的賬本拿著回了床上，祁昀披著外，上蓋著被子，半靠在床頭，神平靜的翻開了賬本。

就在這時，葉回來了。

見了自家娘子，祁昀臉上立刻冰雪消融，眉眼溫和。

見祁昀還好好的在床上，也笑起來，把手上提著的食盒放到桌上：“你早上睡得多，誤了吃藥的時辰，這會兒補上也是一樣的，等我換好服就端給你。”

祁昀輕輕地“嗯”了一聲，臉上格外平靜。

這些藥怎麼吃都一樣，他從出生就吃藥，苦藥湯子喝了一碗又一碗，可是子也沒見大好。

年深日久，旁人聞到都覺得苦的怕人的藥，祁昀已經能面不改一天兩頓的灌了。

似乎苦藥喝得多，舌頭都變得不敏了。

若是之前喝了一頓，祁昀不會在意的，現在不一樣，他想要活著，那藥該喝就要喝，一點都不能耽誤。

葉則是拿了平常穿著的，走向了床榻不遠的屏風。

祁昀手上攤著賬本，掃了一眼屏風就收回視線。

他屋子里的屏風并非是宦人家的細石屏，而是簡單的木質屏風，上面雕刻著梅蘭竹，雖然有些地方也有鏤空，可是打眼看上去是看不通的。

這屏風尋常是拿來隔著浴桶，平時換服也會用到。

祁昀并沒想過要看什麼，對自家娘子他有喜歡，有疼惜，可是正直習慣了的祁二郎這會兒的重心還是放在手上的賬本上。

他也想明白了，以前在等著死，生意自然不上心，可現在哪怕是為了小娘子也要努力。

祁昀手上拿住的便是家里的酒鋪和藥鋪，無論以后如何，當下總要給娘賺夠家底才好。

這時候，祁昀聽到葉的聲音從屏風后面傳出來：“相公，娘說這幾天的晚飯也不用專門過去陪吃，你的子要，就別走了。”

“好。”祁昀里應著，不期然抬頭，就看到人掛在屏風上頭的衫。

外衫致，裳素雅，還有個素的抹，細細的帶子垂落而下，微微搖晃著。

祁昀莫名的就想到了親后的那個早上，人蹲在自己的榻旁邊，頸后是抹的細帶，出了瑩白如玉的肩膀和修長漂亮的脖頸……

換好服的葉走出屏風時，就見祁昀正靠著枕頭看賬本。

瞧上去格外專注，只是葉卻看到這人的耳朵紅彤彤的。

眨眨眼，人手去，就覺到了這人耳朵的熱度。

葉有些驚訝，以為他又不舒服，急忙手住了他的手腕。

因著葉號脈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祁昀以為只是擔心自己。

了一陣，卻發覺沒有什麼異樣。

葉有些疑的看著他，偏了偏頭，聲音依然是糯糯的：“相公，你怎麼了？”

祁昀盯著賬本，了：“沒事，可能是屋里太熱了吧。”

葉不疑有他，想著可能是昨天自己給他補大了，這會兒在往外發呢，便笑笑松了手，起去桌上拿藥碗。

祁昀則是在轉的瞬間深吸一口氣，心里覺得郎中說的沒錯。

他虛火太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