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深思慮。

大概是因為氣氛太好，又或許是因為小人參讓祁二郎徹底卸下心房，心里想的，上也就說了出來。

可是在他說完這句話時候，卻沒有立刻得到肯定的回應，祁昀的笑容就漸漸的淡了。

原本輕松的心陡然張起來，祁昀原本就是半躺不躺的，靠著手肘撐著子，這會兒居然覺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似的，躺不下去，卻也不能起。

就在這時，祁昀聽到了一個聲音傳來：“相公，為什麼要一起睡？”

這句話，讓祁昀的心涼了半截。

因著今天是朔日，是沒有月亮的，屋子里的蠟燭也熄了，一片黑暗中祁昀并不知道葉此刻的神，可是聽人的聲音里是有些疑的。

那是純然的不解，好似兩個人睡在一是件稀罕事兒似的。

祁昀沒說話，并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想有什麼東西梗住了嗓子。

有什麼難過的呢？

一開始說分床而居的便是他，縱然其中有害怕病氣過給葉的理由，可是又何嘗不是自己心里怕了？

怕嫌惡，怕疏遠，他心里應該都已經有了準備的。

那現在又有什麼立場難……

祁昀想說：這話是他說笑的，希娘別當真。但是話到邊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

葉則是久久沒有等到祁昀的回應，可能聽到男人的呼吸聲。

并非是人有千里耳，實在是這屋子里太安靜，想聽不到都難。

同住一室這麼久，葉知道祁昀在睡著的時候并不是這種氣聲的，想了想，小人參突然道：“親以后就要睡一起吧。”

祁昀愣了一下，都忘記自己心里還在別扭，下意識的問了句：“你不知道？”

剛一問，祁昀就想把自己的堵上。

自家娘親前沒有人教，葉家兩夫妻想也知道沒有告訴過什麼，親后自己也不曾說起過，娘不清楚才正常。

只是祁昀不知道的是，原本的葉是有些了解的，哪怕是小兒家，該有的常識還是有的。

可是因著葉二嫂要把賣了，也認準自己要守活寡，所以關于親的一切記憶都是灰的，帶著絕，讓小人參都不太樂意翻看，也就略了過去，什麼常識不常識的一概沒往腦袋里記。

現在，本該對這些一無所知的小人參能想起來這個理由，還是因為小狐貍隨口說過和的書生相公同床共枕的好時。

還用了其他的形容詞，無奈小人參單純如紙清白如水，愣是沒聽懂。

見祁昀不說話，葉就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還在心里念叨著，剛剛相公白夸聰明了，這都能忘。

好在小人參是個喜歡學習的好妖，立刻回道：“相公你等著，我這就過去。”

聲音清脆，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讓祁昀剛剛所有的落寞都被吹了個煙消云散。

榻那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祁昀怕下榻的時候找不到鞋子，若是赤著腳踩在地上是要著涼的，男人立刻過了火折子，吹了吹，看到有火微閃時點亮了床頭的蠟燭。

當跳躍的燭緩緩點亮臥房時，祁昀就覺得自己眼前有一道白閃過。

那是葉開被子出來的胳膊，瑩白如玉的皮似乎能晃了他的眼。

可是葉很快就又把胳膊了回去。

用被子把自己裹，小人參癟了癟：“真冷。”剛才只是了胳膊，就覺得出來的皮凍得慌。

祁昀眼睛看向了屋子里的炭盆，才發現炭盆已經熄了。

如今這炭火也是分檔次的，上好的多要供應皇親國戚、達顯貴，這是用錢都買不來的榮耀。

到了普通富戶這里，炭火雖然燒起來的時候也不冒煙不熏人，但是偶爾也會有燒壞了使人得了“炭毒”的事。尋常到了夜里，這炭火都要熄了，屋里自然就冷了下來。

縱然還有些白天留下來的熱乎氣兒，可是習慣了被子里的溫暖，再出來當然會冷。

眼睛里出了些心疼，祁昀道：“我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你若是……”

可不等他說完，就發現葉已經裹了被子，把自己圍了個嚴嚴實實，雙手抓著被角，就這麼包著自己下了地，趿著繡鞋，一蹦一蹦的朝著祁昀的床就來了！

祁昀先是覺得自家娘無時無刻不在力行著“可”，下一刻就萬分慶幸自己點了蠟，不然一片漆黑里，突然被這麼一個蹦來蹦去的“被子”撲上來真有點嚇人。

見蹦的近了，祁昀急忙把燭臺撂到一旁，出手去接。

等葉連人帶被子倒在他懷里的時候，祁昀的臉上哪里還有剛剛的難，慢慢的都了笑意。

葉卻笑不出來。

是真的沒想到，人的這麼難控制，不過就是懶得再把那一層層的裳穿一遍再一遍罷了，誰能想到居然自己把自己捆住，到最后一步的時候，若是沒有祁昀接著就要摔在床上了！

葉氣哼哼的裹著被子滾了一圈兒，祁昀也就松了手，把自己的被子往外拽了拽，指了指里面的位置：“睡這里吧。”

葉猶豫了一下，沒反對，乖乖的躺好。

因著兩個人都不想離開被窩出去拿枕頭，也就這麼靠著一個長枕湊合著。

祁昀吹熄了蠟燭，待他重新進了躺好的時候才覺到自己的胳膊有些酸疼。

倒不是剛剛被葉的，而是祁二郎一直用手肘撐著子，又因為緒波導致一不，這才麻了手臂。

適才急之下手接住自家娘子，現在回過神兒來，就覺得從小臂道指尖都是麻麻的覺。

這讓他躺下后就開始輕輕地著手臂，卻不曾開口。

畢竟祁爺也是要面子的，尤其是在娘子面前，祁昀更是格外在乎。

而另一邊的葉在躺好后也沒說話。

原本想著，睡到一就睡到一，不妨事，心里有些害怕給相公又弄得發熱，只要等他睡著了以后就悄悄躲遠點也就是了。

不過在躺下后，葉看了看兩個人上厚厚的棉被，覺得自己想太多。

之前補大了，那是因為葉整個人蜷在他懷里，呼吸可聞。

現在兩個人分開被子睡，別說靠近了，想要一下都難，更別提要補些什麼。

可要是就這麼躺著，反倒覺得浪費，葉在心里盤算，最近祁昀忙著鋪子的事，又要學認字學寫字，相的時間雖然沒，但是能用來牽手的時候卻是短了許多。

現在或許是個進補的好時候。

想到就做，小人參悄無聲息的把手從自己的被子里探出去，直接索到了男人的被子里。

祁昀就覺到自己還有些麻的指尖被人輕輕地攥住了。

葉并沒有用力，可是因為現在的脈還沒通的緣故，哪怕只是很輕的也讓祁昀覺得手上的麻覺直直的鉆到了上來，弄得他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這讓小人參有些奇怪：“相公，你怎麼了？”

祁昀憋著，努力了手臂，讓自己舒服些，里卻溫和道：“沒事。”而后反手攥住了葉的手。

十指扣。

祁昀其實是不習慣和人一起睡的，他甚至因為子不好的原因有些不樂意和人相，本以為和自家娘子同床需要做很多心里建設，誰知道不等他多想什麼就睡了過去。

一夜好夢，睡得格外香甜。

到了第二天，葉比他醒的早了些，覺到男人依然虛虛的握著的手指，葉小心的把手撤出來，見沒驚他才松了口氣。

祁昀現在的還需要養，要保證睡眠充足，葉也不他，因著裳還在塌哪里，葉直接拿了祁昀放在床頭的厚袍裹著自己下了床。

收拾自己，人把燒熱的炭盆拿進來換掉，出門，一整套活兒葉已經駕輕就。

等早飯快好時，祁昀才醒來。

曾經失眠習慣的祁昀自從娶了葉，這睡眠就一日好過一日，他也漸漸習慣了睡到天亮。

可是祁昀卻不像是尋常人那樣喜歡懶床，他甚至都不太喜歡讓自己空閑下來，吃罷了早飯便讓鐵子去喊了宋管事來。

葉早早就讓人給自家相公準備好了小室，可即使里面暖的很，葉也盯著祁昀穿了厚裳，確定他不會了寒才讓他去。

而葉則是去了趟柳氏的院子，沒坐多久，聽到祁明過來后便起準備回去，不打擾他們的母子團聚。

不過在走之前，柳氏叮囑了句：“等三郎回了書院，各家管事就要清點銀子賬，到時候要分賞錢的，你回去問問二郎，要不要來盯著。”

這事兒葉也聽祁昀說起過，這些管事在報賬之后，都要各自盤點銀子庫，雖然都是各自的庫房，可是這個過程卻要在祁家這個東家面前過一遍的。

祁父祁昭都會在，若是祁昀子過得去也會在的。

那時候就不再是賬本上冷冰冰的數字，而是白花花的銀子和穿串兒的銅錢，每一枚都要細細清點的。

柳氏專門告訴葉，也是因著酒鋪進項多，樂意讓二兒子過來出個風頭。

葉答應著，把話記下后才離開。

而在回去的路上，葉到了小石頭。

這次抱著石頭的并不是方氏，而是方氏屋子里面的婆子，石頭依然對于葉有著超乎尋常的好，看來就對著手，想讓葉抱。

葉也想抱他，其實只要是崽就自帶招人喜歡的覺。

但葉可不想讓這娃娃燒起來，故而只是笑著過去攥了攥他的小胖手，眼睛則是看向了婆子：“大嫂怎麼沒來？剛剛在婆婆那里也沒見。”

這婆子回道：“大昨天晚上就說上不舒服，歇到現在都沒起。”

聽到方氏病了，葉趕忙問：“礙事嗎？”

那婆子搖搖頭：“不礙事。”就是礙心了，跟著方氏好幾年，看得出來大心眼兒小，蒜皮都能讓置氣，更何況是昨天還覺得自己丟臉了。

過幾天又要當面清點，方氏以前可是最喜歡這個日子，每兩個月都等著盼著，現如今怕是能躲則躲。

只是這些話不能對葉說，婆子忍了下來。

葉則是笑了笑，道：“無事就好。”而后眼睛看向了小石頭，“左右現在空閑著，不如帶著石頭去我那里待會兒吧，這園子里風大，別吹到了孩子。”

婆子自然沒有理由拒絕，抱著石頭跟在了葉后。

葉進了院子便看到小室的門依然關著，心想著今天相公和宋管事聊的時間比往常還久，卻不進去看，而是帶著小石頭進了屋。

往常葉這時候都在廂房練字，今天也不例外。

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葉一邊研磨一邊道：“小素，早上我記得有盤沙糕的，拿來給石頭吧。”

孩子都吃甜的，尋常石頭在柳氏那里也是跟著葉一起吃吃吃，兩個人雖然年齡差距大，可是在吃這方面倒是格外相似，葉也就對他好很多。

這沙糕是用糯米做的蒸糕，中間夾著搗碎的芝麻和糖混的餡，香甜糯，格外適合小孩子。

不過石頭卻沒有被沙糕吸引過去，而是盯著桌上的筆。

在葉提筆寫字的時候，小石頭突然在婆子的懷里掙了掙：“嬸嬸，二嬸嬸！”

葉立刻抬頭看他，卻不過去，只是笑著問道：“石頭怎麼了？”

小石頭還小，有時候心里想的話里說不出來，只知道一遍遍的喊著葉，圓圓的眼睛盯著筆瞧。

婆子不懂，葉卻心有靈犀：“你也想試試？”

石頭立刻點頭，臉頰上嘟嘟的，看起來像是個瓷娃娃。

葉也不拒絕，讓婆子把小石頭抱來，也給了他一筆，卻不蘸墨，怕他吃了，只是沾著水讓他在布上畫。

好在小石頭也分不清是墨還是水，反正蹭到藍的布上就有痕跡，小家伙也是樂呵呵的。

寫著寫著，一張布畫滿了，葉起去給他換一張來，小石頭就乖乖地舉著筆等著。

就在這時，聽到從外面傳來了個聲音：“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