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沒有繼續折磨水深火熱的蒼生。

十八、十九兩日，連著下了兩天的大雨，終於放晴了，沒有繼續澇。那兩天雨勢很大，乾涸的護城河也漲了一半的水。

京裡各的水井，都有半井的水，雖然渾濁不堪，卻能救命。

朝廷的救濟，終於能起點作用。從前想賑災，但是哪有那麼多水發放？故而，從前的賑災，是杯水車薪，本無用。

現在好了些。

盛京城裡，不人家支了慈善棚，發放米粥給貧苦人。人不再那麼，緒就不會失控，局勢暫時有了些穩定。

姨父也忙碌起來。

朝中開始往西北調軍，防止契丹搶掠。

凌青菀在安家，多次遇到石庭。石庭和凌青城關係很好之後，又結上了安棟，跟安棟來往切。

“石庭的馬球打得特別好，估計跟我二哥不相上下。下次等我二哥回京，讓他們比試比試，看看誰會贏。”安棟很推崇石庭。

京裡時髦的玩樂，石庭樣樣通，讓安棟佩服不已。

凌青菀則沒有私下裡和石庭說過話。

雖然如此，卻總是從他哥哥、安棟口中聽說石庭。

石庭的天一閣，也開張了三次。

其中一次是楊宰相府上，楊夫人突然病危。發病的時候，癲狂胡言，甚至發瘋要殺人或自盡，太醫們束手無策。

石庭在半年前就曾經預言楊夫人要發病。那次是在長公主的宴席上，凌青菀也遇到他們倆在一說話。

楊夫人當時沒信。但是石庭生得俊逸不凡，楊夫人不介意和他閒聊，並沒有發火。事後，楊大夫當趣事，告訴了楊相。

楊相對這位夫人，仍是寵得，又想起楊夫人當初的戲言，無奈之下，請了石庭去看病。

太醫們覺得石庭沒有醫。等著看他的笑話。

不想。石庭治好了楊夫人。

從此，他又了楊府的座上賓。

一個時常出安家，又頻繁進出楊家的人，在京裡的地位頓時就水漲船高。

雖然石庭是白之。但是願意結他的權貴不計其數。石庭也並不是每個人都結。他寧缺毋濫。這讓人更願意和他來往。

其中還包括九大王越王。

越王今年十九歲，是皇帝的兄弟。當年先皇在世時，非常疼越王。因爲越王是最小的兒子，還是先皇晚年所得的人所誕。越王的生母在世時，非常寵。

先皇的三位嫡子，互相殘殺，最後只剩下了沐王和越王。不想，繼位者不是寵的越王，而是子不好，又不寵的沐王。

皇帝也好像喜歡越王的，每年的封賞總是最厚重。

但是越王行事低調，很出來走，能結到越王，非常不容易。石庭的地位，就更加顯赫了些。

“他現在的份，到底是誰？”凌青菀有時候會想，“他上京除了報仇之後，還有其他目的嗎？”

凌青菀覺得，王七郎進京，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給他自己報仇。

當年他被土匪下山崖，一看就是有人謀害他。

謀殺他的人是誰，估計他已經查到了，只等報仇；而他現在還是石庭，石庭非常富足，來頭也不，只怕他還另有。

凌青菀也想不明白，更不想知道。

轉眼到了九月。

西邊的局勢漸漸穩定下來，朝廷的賑災發放到位，蝗蟲的災難被消滅殆盡。

安檐立了大功。

兩位同行的大臣，慘遭不幸，故而功勞全是安檐一個人的。

九月初八，西邊來信，安檐要回朝了。

凌青菀舒了口氣。

重新把給安檐做的東西拿出來，看了又看，瞧瞧哪有還有不妥。心裡竟像個忐忑的子，等待的郎。

這個念頭，讓嚇了一跳。

“這隻怕是凌青菀的念頭。”會這麼安自己。因爲有凌青菀一些稀薄的記憶，所以總以爲凌青菀還在這裡，只是被盧玉制住了。

將自己對安檐的，全部推給了凌青菀。

饒是如此，自己到底是明白自己的心。所有的推卻，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到了九月初十，突然有個婆子求見凌青菀。

凌青菀不知曉是誰，還是讓進來了。

“婢子是石人府上的。”那婆子恭敬給凌青菀見禮，然後拿了個錦盒給，“這是石人吩咐，送給姑娘的。”

凌青菀蹙眉。

“只送給我？”凌青菀問，“這是爲何？”

“石人說，是本上古藥書，知道姑娘喜歡讀醫，得到了故而贈給姑娘。”婆子道。

凌青菀沒有再問什麼。

上古藥書是很珍貴的，凌青菀不太想要。

“多謝你們人的好意，只是我有很多藥書，不敢授。”凌青菀道，“還請媽媽帶回去。”

“姑娘，婢子只是個跑的，姑娘別婢子爲難啊。”這婆子笑嘻嘻的，非要讓凌青菀接下。

不等凌青菀再說什麼，起去給景氏行禮，順便把這件事，也告訴了景氏。

石庭是凌家的大恩人，他得到了藥書送給凌青菀，這原就沒什麼。現在凌青菀住在安家，石庭想盡法子結安肅，纔給凌青菀送禮，景氏就沒有多心。

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會懷疑他的意圖。

景氏還打賞了那婆子，遣了回去。

“石人是個有心人。”景氏笑著道，讓凌青菀收下。“改日讓你哥哥謝他。他和你哥哥要好，這是看著你哥哥的分。”

凌青菀沒說話。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打開錦盒一瞧，哪裡是什麼藥書？

說藥書，不過是應付景氏，怕景氏追問起來，凌青菀無法應答而已。

錦盒裡裝著的，是一對翡翠釵。遍翠綠，質地通溫潤，釵頭雕刻五瓣梅花的樣子。盧玉不喜歡玉。但是喜歡翡翠。因爲翡翠是碧綠的。

深迷綠的東西。

而五瓣梅花，更是盧玉用的刺繡之，繡什麼，都喜歡暗藏一朵五瓣梅花。

“今天是什麼日子？”凌青菀突然問邊的丫鬟。

丫鬟道：“九月初十。”

“哦”凌青菀想起了起來。今年是盧玉的生辰。

這是石庭送給的生辰禮。

自從他和盧玉相識之後。他每年都會送。而且喜歡在錦盒裡藏一首表達慕之的詩。

不是他自己寫的，都是前朝或當朝名作。

從前盧玉不知道，直到一次偶然的地方。將他從的錦盒跌落在地上，那詩才從錦盒底下的墨綢緞襯布裡掉出來。

盧玉急急忙忙去找，把每年他送的都找出來，無一例外有首詩。

原來，以爲自己暗王七郎，不想他也慕著。

等發現的時候，正是和姐姐鬧得最兇的時候，也是姐姐把許配給周又麟的時候。

盧玉那時候，分外的憤怒和不甘。

所以，不再抑自己的，和王七郎述說鍾，從此兩人就開始謀劃怎麼退親、如何親等。

甚至到濃，把自己的貞給了王七郎。

“他一定會殺了我們的。”凌青菀記得盧玉和王七郎纏綿的時候，說過這句話。

但是，這句話裡的他，不是“他”，而是“”。那時候只擔心盧珃，盧珃會殺了的。

同時又約很快意，好像給盧珃一個下馬威。

直到終於發現，王七郎對別有用心，盧珃猜得分毫不差時，盧玉才驚覺自己好蠢。

以爲能傷害自己最親的人，可以緩解自己的叛逆，殊不知那一輩子，就那麼萬劫不復了。

如今看到這樣的禮，凌青菀心裡被狠狠刺痛了。

用力將錦盒裡的綢緞襯布扯開，裡面果然和以前一樣，有一張紙。

展目讀來，是王七郎那手遒勁有力的字，抄了陶淵明的詩：

願在而爲領，承華首之餘芳；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

願在裳而爲帶，束窈窕之纖；嗟溫涼之異氣，或故而服新。

願在發而爲澤

這是陶淵明《閒賦》的十願，句句濃又出悲涼。

凌青菀尚未讀完，就覺得悲從心中。狠狠將這張紙撕碎，丟在那錦盒裡。

就連那兩支珍貴的翡翠，也摜在窗臺上，磕得碎，心裡才舒服了幾分。

第二天，凌青菀去紀王府看禎娘，路上遇到了石庭。

石庭好似特意等的。

凌青菀讓馬車停下了，和石庭站在槐樹底下說話。因爲乾旱，街上的槐樹多半都死了，出禿禿的虯枝。

“不要再給我送東西！”凌青菀看著他的眼睛，對他道，“我的仇，不管怎麼報，都跟你無關！仇家是誰，不用你告訴我，我自己會找。既然你當，就守住你的，一起下地獄吧！”

說罷，轉上車走了。

石庭站在那裡，風吹起了他的襟，帶蹁躚。他的臉，有種死寂般的靜止，沒有任何緒，眼睛裡也是一片死灰。

他似樽毫無緒的玉雕，矗立在枯樹之下。灼目的籠罩他的時周，在他後投下濃郁的影。

他良久，才緩緩嘆了口氣，無盡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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