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想要把凌青菀推下山崖。
凌青菀攥住了他的胳膊,一隻腳已經凌空,耳邊能聽到風聲呼嘯。
原本的震驚、害怕、疚和擔心,一時間竟全沒有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死,我還沒有幫盧珃報仇!
要活著。
“這可是你的未婚妻子!”凌青菀倏然冷靜下來,兩隻手使勁拉住安檐的胳膊,大聲道,“你把我推下去,這就要摔得稀爛,你還要嗎?”
安檐猛然就清醒了。
他的一生,從未如此失態過。
石庭到安家給凌青菀遞信,安檐是知道的。他的心,猛然就落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凌青菀的破綻太多了。
凌青菀和石庭通信,很大可能是約定見面。
這讓安檐無法忍。
安檐這兩天都在留意凌青菀的靜,凌青菀沒有出門。
所以,安檐就猜到,他們是要借上香接頭,故而安檐告假,並沒有上朝。他早早上山,買通了幾個和尚,讓他們將凌青菀的向通稟他。
石庭和凌青菀到了這涼亭不久,安檐就蟄伏在山石後面。
他們說得每個字,安檐都聽到了。
石庭昨天刺殺無爲道士,安檐將無爲救走,心裡就猜測無爲能對方他們。
如今,安檐更是聽到了石庭親口承認,他們害怕無爲道士。
他們一個“黎華”,一個“九娘”,這麼著。安檐就全部知道了。
以往所有的一切事實,他都能推出來。
太明顯了,特別是在太原府那段日子,凌青菀表現得太明顯了,就是盧玉。
而石庭是王七郎。
如今聽到承認了,再也沒有僥倖。
安檐暴怒了。
他驚駭過,懷疑過。難以置信過。這些心裡的掙扎。他都經歷過。所以,等事實被揭開,他沒有太多的駭然。僅僅是憤怒。
這一刻,他真的恨極了,恨不能連凌青菀的一起推下山崖摔死,這樣才能消火。
但是。凌青菀的話,提醒了他。沒有錯。興許還能找回他的表妹,他不能毀了這。
凌青菀已經凌空了一條,另一條也踩在邊沿,只要安檐甩開的手。就要摔下去。
這下面摔不死人,石庭已經證明了。
推下去也沒用。
“走!”安檐拽住了凌青菀的胳膊,將拉了回來。拖著離開了這片山崖。
他闊步走出去。凌青菀步子不及他,被他拖住了手臂。腳步不由己,幾乎是小跑著。
心裡,前所未有的鎮定。
安檐魯拉著,將拖下了寺院。在慌中,凌青菀的鞋子掉了一隻,在地上磨著,子也破了,生生的疼。
然後就踩到了路上的鋒利石頭,劃破了腳掌,沁了出來,疼得鑽心。
也是倒黴。
下山的路,是的一條路。
安檐的馬,停在山腳。
他將凌青菀抱上了馬背,然後自己翻上馬,快馬奔馳而去。
馬跑得飛快,也很顛簸,凌青菀頭暈腦脹的。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初冬的寒風,似鋒利的刀子,割著的臉。
用力拉住了馬鬃,生怕掉下去。
倒也不怕安檐把丟下去,畢竟安檐還要這,這是他深的人。
安檐的馬,越跑越遠,並沒有回城,而是往城郊的一莊子上去。
進了莊子,最東頭有座院子。門口有兩名帶著兵刃的壯漢看守。瞧見是安檐,道了聲:“主人”,然後打開了門。
他們看到凌青菀,都垂首,視若不見。
安檐的馬,直接進了大門。
院子格外寬敞,進門就有一個校練場,旁邊擺著一個兵架,二三十個人,正在練著。
“主人!”看到安檐的馬,他們立馬都停下來,恭敬給安檐行禮。
安檐沒有答,鐵青著臉,繼續往裡走。
直到最裡面的小院子門口,他才停下馬,將凌青菀抱了下來。
他用力很重。
看到了左邊腳上的白子,全部染紅,就知道劃破了腳,安檐憤怒的表,微微收斂了下。
他的心,不自發。
安檐原本將抱下馬之後,打算扔在地上的。可瞧見這一幕,他沒有丟下,而是直接將抱進了屋子裡。
“去,把無爲真人給我來!”這小院子門口,也有兩個壯漢,安檐對他們道。
凌青菀心想:“哦,原來石庭刺殺無爲道士不,是因爲被安檐打攪了。他將那道士藏了起來,可見他從來沒有打消對我的懷疑。”
凌青菀被安檐放在炕上。
安檐憤怒,面如玄鐵般生冷。他的手,攥了拳頭。
凌青菀能想象他這幅樣子,從前就能猜到。這是安檐,那個佔有慾極強的安檐。
“我看看。”他擡起了凌青菀的腳,想看看的腳傷到了什麼程度。他的語氣,僵生冷,可是眼神微抖。
凌青菀腳上流了很多,白的子被染得目驚心。
點點頭,任由安檐了的子。
腳底被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紅的翻了出來。凌青菀也瞧見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怪,更疼了,冷汗都冒了出來。
“你人用些艾草,燒了水來。”凌青菀咬牙忍住痛,對安檐道,“我要清洗傷口,否則要潰爛的。”
安檐沒說話,眼神冰涼。
凌青菀正想進一步跟他解釋,假如傷口潰爛,人也要發燒。可能命不保。
不單單是盧玉,凌青菀暗藏在裡的靈魂,也保不住了。
“假如......”凌青菀張口,準備解釋給安檐聽。
安檐卻已經喊了手下:“去,弄些艾草來,熬煮濃,要快!”
他的手下道是。轉去了。
安檐這才擡眸。看著凌青菀的眼睛。
他眼眸似冰刃一樣,冰涼鋒利,幾乎要把凌青菀刺穿。
“盧九娘?”他冷然開口。
凌青菀道:“是我......”
安檐冰涼的眸子。添了怒焰,似烈火熊熊。他其實早有這種預了,從去年拒絕他開始就有。
真正的凌青菀,很崇拜安檐。而且格溫和、清冷,遇到安檐有幾分怯懦、不自信。生怕配不上安檐。
不會拒絕安檐示好的。
而後,慢慢聽說擅長醫,安檐那時候心裡也吃驚。
一個人自學,可能有點小醫學常識。但是不可能醫湛。醫是細活,沒有師傅領進門是難事的。
再後來,破綻就越來越多了。
安檐這個人。他忍下了所有的疑。他也驚喜的改變,變得越來越符合他的喜好:聰慧、機靈。甚至帶著幾分果敢。
像在太原府,不相信景五郎對安檐的誣陷,非常相信他,甚至幫他打景五郎,安檐是很的。
弱質流,氣度雍容高貴,沒有流半分失態,漂漂亮亮將景五郎制服,何等厲害!
那個時候,安檐就對這個人,傾注了他的整顆心。他那時候想,不管變什麼樣子,不管是誰,他都會忠誠。
但是,真相揭開的時候,他怒不可揭。
哪怕換個人,他生氣幾天,也能接。
可這是盧九娘!
他非常厭惡盧九娘,偏偏盧九娘卻依附在他最的表妹上。
討厭的人,和他最的人,融爲一,這種衝擊往安檐幾乎瘋狂。
他現在腦子裡,全都了。
他恨得要死,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恨什麼。濃濃的恨意中,也帶著幾分茫然。
“別這麼看著我!”凌青菀回視安檐,平靜的眸子也多了幾分凜冽,“前不久我才救了你的命,治好了你的病,不算是你的恩人嗎?
你這樣對待恩人,恩將仇報,有失大丈夫之風!”
安檐哽住,眼眸的怒焰更炙熱。
他過盧九孃的恩惠!
這讓他憤怒不已,他就是不想和這人有什麼瓜葛。但是說得不錯,安檐承過的。
“......又不是我自己要附於。”凌青菀又道,“倘若我能自己離開,我早就走了,附到更有利我報仇的人上!”
“狡辯!”安檐怒道,“我半個字都不相信你的,你就是鬼!”
他沒有做過鬼,不知道鬼是什麼。
人們都高看了鬼,以爲鬼可以害人,所以害怕鬼。殊不知,鬼什麼也不是,是一縷怨煞。
害人?
接都做不到。
“我難道指你相信嗎?”凌青菀冷笑,“你別輕舉妄,你表妹沒死,你要是毀了這,等真的害死了!”
安檐微愣。
沒有死?
“惡鬼的話,我爲何要信?”安檐怒道。
“你一口一句惡鬼,我哪裡惡?我害過你嗎,我害過誰嗎?”凌青菀覺一子悲涼,從心頭升起。
饒是經歷詭異,亦不是自願。更何況,世一年多,何曾傷寒過誰?
不僅僅沒有害人,反而救了好幾位。的醫,是用來救人的。
就連安檐,也救過。
只因是鬼魂,就要全部抹殺,否定?
安檐噎住。
他憤怒站起,轉出去了。他覺鬼就是不同,鬼話能蠱人心。
否則,安檐爲什麼覺得盧九娘言之有理?爲什麼心頭的怒焰,變了幾分酸楚?
安檐走出去,重重將房門關上。
而後,凌青菀聽到落鎖的聲音。微訝,走到門邊,使勁推了幾下,發現推不,大聲問安檐:“你要把我鎖在這裡嗎?你怎麼跟家裡代?”
安檐的腳步聲,卻越走越遠。
他沒有理會凌青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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