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原本有些自己的事要做。
但是,家裡突然就鬧翻了,準備分家,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令無瑕旁顧。
準確的說,是祖父要趕他們一家人走。
祖父覺得陳七娘行商,還弄出了個名堂,衆人皆知賺了錢,讓晉國公府丟人現眼。
要麼陳七娘保證,從此不再經商,不再和祁州的商戶孃家多有來往,安安分分做晉國公府的長孫媳婦;要麼就休棄,讓滾回祁州去。
凌青城一個也不答應。
他既不會看輕妻子和妻族,更不會休妻。
“那就滾,從晉國公府滾出去,從此不要再踏家門!”祖父呵斥道。
祖父的格一直是很怪異的。
聽說他從來不管家裡事,唯獨對凌青菀的父親很好,很疼他。
長子去世後,祖父更是一蹶不振,從此愈發憤世嫉俗。
這些年,家裡人很難見到他,哪怕見到了,他也是冷冰冰的。
凌青菀的姑姑紀王妃,從小就沒怎麼見過祖父,是由凌青菀的父親養大的。
二叔和三叔也是從小缺父。
景氏同樣輕視。
祖父不在乎任何人。
要不是因爲凌青菀的父親,祖父早把爵位給次子了,纔不會管長房生活有多艱難。
他重男輕,將人都視爲賤,景氏辛辛苦苦幾十年勞家務,祖父一點也看不見。他保留這個爵位,是爲了他已經去世的長子。
祖父是凌青菀見過最薄的人。
第二天,祖父就上書,將他的次子凌世立請封爲世子,將宅的中饋全部給祖母。
除此之外,他還讓人趕長房走,讓他們十天之搬離晉國公府。
晉國公府的一切財,都不給予他們,除非他們母子願意認錯,理陳七娘的事。
“娘,咱們走吧!”凌青城跪在母親邊,對母親道,“七娘到底有什麼錯?要不是,咱們就要死了!那些祭田,災嚴重,咱們不要也罷,重新置辦就是了。
現在用七娘的錢將置辦家業,兒子永世對七娘好,給掙個誥命回來,不忘七娘的恩。走吧。”
凌青城從小就沉穩。
他格穩重、爲人豪邁,在宗學裡唸書,學業前列前茅。他很先生們看重,卻不會引來同窗的嫉妒。
他人緣很好。
這樣的人,應該會顧全大局,暫時讓陳七娘消停些,不與祖父對抗,違背孝道的。
但是,凌青城做了。
他上了陳七娘,深陷裡的他,變得偏袒且任。他寧願頂撞祖父,也不願意陳七娘半點委屈。
“走吧,娘。”凌青菀也在一旁幫腔。
“娘,咱們走吧,以後想走也走不了。”凌青桐更是說。
景氏心裡早已下了決定,是要走的。此刻瞧見了陳七娘,低垂著腦袋,卻沒有說話的樣子,心裡竟覺得十分可憐。
陳七娘從富饒優越的祁州,嫁到落魄的晉國公府,已是委屈。
景氏也是從太原府嫁過來的,知道遠離故土的痛苦,好似一棵樹,被連拔地,需要重新去適應土壤生存。
與從前的鬚一點點斬斷的痛苦,只有遠嫁的人能明白。若是新的土壤,有半點水土不服,就可以導致夭折。
“好,我們走!”景氏道。
陳七娘猛然擡起了眼。
從事發生到今日,一直沉默。既沒有憤怒祖父對的誤解,也沒有擔心因而凌家不和。
就像個外人,看著他們廝打,想瞧瞧他們到底是怎麼對待。
用一種極其冷漠的眸子,盯著凌家上下。因爲是外來自,對這個地方很不信任,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得個什麼結果。
也想知道,自己努力爲了這個家,是否值得。陳七娘是生意人,重,卻不是一味的偏重,更加計較是否值得。
在思索這個地方,值不值得拼勁全力,這家人值不值得全力照顧。
直到婆婆最終應下來,陳七娘的眼淚才奪眶而出。眼淚的閘口打開,就再也忍不住了。
眼淚滂沱,給景氏跪下:“娘,媳婦生是凌家的人,死是凌家的鬼,從此絕不辜負娘和凌家!媳婦願意肝腦塗地,報答您!”
陳七娘是商戶出,又是跟著父兄在商場裡滾過的,小小年紀,想法卻不同於平常子。
也有點離經叛道。
倘或是讀過詩書、學過孝道的人, 應該勸丈夫和婆婆,不要爲了鬧得這麼僵,甚至主說放棄經商。
但是,陳七娘沒有。
堅持自己的底線,就是要經商,這是的本事。假如凌家不容,寧願被休棄。是不想茍延殘,看人臉過一輩子。
的沉默,就是的堅持。
直到婆婆沒有半句二話,應了下來,陳七娘既驚訝又。
心裡是非常震驚的,婆婆和丈夫對的維護,不比的家人差。
想,找到了適合的土壤,這顆從祁州移過來的小樹,可以放心在這裡長了。以後也許會有風雨,但是有了今天丈夫和婆婆的態度,往後的一切都值得。
陳七娘那顆有點堅冷漠的心,變得而忠貞,有了個新的家了。
凌青菀在一旁瞧著,心裡分外佩服陳七娘。
最近的想法也有很大的變化:世道如此,人不爲自己打算,還有誰爲打算?
該爭的時候,就該寸步不讓。
諒丈夫和婆婆,他們還以爲你沒用好欺負呢。
饒是那婆婆和丈夫是自己的至親,凌青菀還是肯定陳七娘的態度。假如是,也會這麼做。
當然,現在沒有資格這麼做,因爲只是一縷遊魂了。
正是因爲這樣,凌青菀更加羨慕陳七娘。
“起來,好孩子!”景氏對陳七娘道,“去跟老太太說一聲,把賬目對清楚,我們就搬了。”
陳七娘點點頭。
很快,消息就傳了出去。
鄰居和親戚們只當晉國公府要分家了,所以沒說什麼。像晉國公府,長房和二房、三房並未一母同胞,而是孩子們都這麼大了,分家是人之常。
大家都沒有意外的。
小景氏和紀王妃都聽說了祖父請封二叔爲世子的事。們倆都知曉景氏爲了世子之位,苦熬多年,盡了老太太和二房的氣。
如今,景氏佔盡了優勢,怎麼會突然請封了二爺?
所以,紀王妃最先趕到了凌家。
帶著趙禎一起來的。
“大嫂,您這裡是怎麼了,爲何會請封老二爲世子?”紀王妃問景氏。
景氏就把祖父陳七娘道歉、放棄商鋪等等,告訴了紀王妃。
紀王妃微愣:“就這樣?”難以置信,不知道景氏到底何意,爲什麼爲了兒媳婦,和家裡鬧得這麼大。
紀王妃不能理解,也是理所當然。不在京裡,不知道景氏這些年的忍耐。這件事只是死駱駝的最後一稻草,是景氏的耐被磨了。
每個人的耐都有限的。
“看看四周,今年今年不捱的人家有哪些?”景氏道,“咱們家不是有了七娘,也要捱!七娘爲了大家的生計,勞不已,得不到一句激,反而要逐出門。
若是妥協了,以後七娘怎麼在凌家過日子?我也是有兒的,我不迴護,將來我兒也要遭報應的。”
紀王妃就被了。
“大嫂,您真是個好人,七娘嫁到你們家,是的福氣。”紀王妃道。
“不,你不知道,是我的福氣!”景氏嘆道,“這些都是藉口,是我夠了這樣的日子!倘或沒有七娘的話,老太爺趕我們走,我們沒有錢財家業,也不敢答應,只得留下來,繼續難。
因爲有了七娘,我們纔有底氣、有錢財,說走就走。說到底,還是花了媳婦的陪嫁。是遇到了七娘,我才解了。”
景氏又把七娘已經置辦好了宅子的事,告訴了紀王妃。
紀王妃見景氏一臉期盼,毫沒有喪氣,自己的擔心也多餘了,就帶著趙禎回家。
不想,趙禎不肯走,非要留下來陪凌青菀和蕊娘玩。
“我想在這裡睡。”趙禎對紀王妃道,“我從來沒有在舅母家裡過夜。”
“不像話,舅母這裡忙得不可開。”紀王妃道,“你別添。”
“沒有添。”景氏笑道,“我這幾天心極好,似千斤擔子卸下了。你若是願意,也留下來,我們倆燙酒閒聊。”
紀王妃還在京裡的時候,也時常回孃家,跟景氏徹夜秉燭夜談。
只是,後來去了滄州,一別十幾年,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景氏也越來越忙,很能得閒。
紀王妃心裡微。
“那......”紀王妃猶豫了下。
“娘,別回去了。”趙禎使勁攛掇母親。
紀王妃一狠心,就道:“也好。”
景氏大喜。
等陳七娘忙好回來之後,聽到了婆婆院子,歡聲笑語。那些笑聲中,婆婆的語調最歡快了。
陳七娘第一次聽到婆婆笑得這麼開懷了,輕輕舒了口氣。
的心裡,滿是溫暖,一顆心全部舒展開來。想,運氣很好,遇到了最好的男人,最好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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