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去跟老太太和二房接家務的時候，凌青菀跟在一旁。

尚未出嫁，還算是孩子。

有些話，孩子說了無傷大雅。像二姑姑程家，不總是利用程二姑娘，把大人說不出口的話給說了嗎？

被孩子氣了，也是白氣。倘或計較，還要落個“跟孩子一般見識”無雅量名聲。

凌青菀亦步亦趨跟在母親邊。頂撞祖母和二叔，那是不懂事；母親頂撞祖母，那是不孝，有證據的話是要罪的。

很快，景氏和二房兩口子、老太太坐定。

他們把總管事、賬房，全部了來。景氏也把賬本搬回來，放在跟前。

“二爺，這是家裡多年來的賬目，先算外院的。”賬房的秦先生將賬本放到了二叔面前，對他道，“小人一一算給您瞧。”

果然，秦先生當著衆人，將外院的賬目清給大家看。

二爺聽得昏昏睡。

二也沒有耐心知道。

對他們而言，只想知道還有多家產，多存糧和金銀細，其他的他們不關心。

秦先生說了片刻，二爺終於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以後慢慢算吧，幾十年的賬本，要對到什麼時候？就說說家業......”

秦先生微訝，看了眼景氏，又看了眼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耐煩，對秦先生道：“你瞧著景氏作甚？以後，還是你的主子嗎？”

語氣裡滿是輕蔑。

秦先生眼神微黯，也有點尷尬。他頓了下，重新打起神。把賬目算給二爺和老太太知道。

“祭田五百畝整；鋪子兩間，都在安義坊，租賃出去，一家做紙馬生意，每個月租金十五兩銀子；一家做布匹生意，每個月租賃二十六兩銀子。

金子三斤，當年從太祖傳下來。從來沒有花銷。還存放在庫房；綢緞料子若干，每次的花銷都有賬目可查；現銀二百一十三兩......”

“什麼！”聽到這裡，二爺震驚得站了起來。“家裡現銀才二百多兩？”

他驚呆了。

二也震驚。

這不可能！

哪怕是小富之家，也不止這點現銀！他們可是貴族，可是堂堂的國公府！二爺還以爲，至有個幾萬兩左右。可以揮霍好幾年的。

二也是這麼以爲的。

所以，算出來之後。他們兩口子驚呆了。

連老太太，也吃驚不已。而後，老太太很憤怒，瞪著景氏。

這麼二百多兩銀子。能頂什麼事？沒有進項的況下，節食，刨去應酬花銷。最後兩個月的吃喝開支。

可是，眼前糧食天價。這二百多兩銀子，都不夠買一個月的米！

一個月之後呢？

讓他們喝西北風去？

況且，今年沒有田租，土地全部被旱死了；大旱之後土地荒蕪，明年也不一定有，哪怕有也不會很多。本小說手機移端首發地址：

“景氏，爲何只剩下這點家當？”二爺暴怒，站起來指著景氏問道，“你把晉國公府的整個家當都搬空了！我要去高，我要去府告你！”

景氏冷笑。

總管事鍾福和賬房秦先生也很無奈。

“......二爺，這就是爲什麼秦先生要一一算給您看。這些年，大不知往家裡填補了很多銀兩，卻從來未花銷半分。”總管事鍾福開口道，替景氏鳴不平。

他們都知道景氏時常補家用。

二爺自然不信。

“胡說八道，我們堂堂國公府，只剩下這點家當，豈不是笑話？”二爺怒道，“都當我們是傻子嗎？”

他氣急敗壞，恨不能擼起袖子要打人。

景氏已經慢吞吞喝茶。

“二叔，有話慢慢說。”凌青菀也站起來，對二爺道，“請二叔想想，這些年家裡除了田租，還靠什麼進項？

田租每年多，家裡花銷多？二叔想清楚了，再來說話！”

二爺已經急紅了眼，哪裡聽得進去？

這個破家，連一個月都撐不下去，到底要來做什麼？他在景氏手下，哪怕再荒之年，都能有飯吃，反正景氏孃家有錢有勢，景氏能弄到錢！

如今呢，沒了景氏，二爺自己沒有生財之道，又沒有權勢過人、富貴過人的親戚，他靠什麼去養活一家人？

他也知道，家裡的確沒什麼進項的營生，就是靠那五百畝祭田，養活一家上下。

到了災荒之年，沒了租子，錢是怎麼來的，二爺也不關心。還有平常的人往來、娶媳嫁等，每一樣都是大花費，全是景氏張羅，如今給了二爺，要他怎麼辦？

這點家當，是要死他！

他好好的晉國公府，怎麼會了這個鬼樣子？

肯定是景氏！

“住口！”二爺大怒，呵斥凌青菀，然後問景氏，“景氏，錢呢，家裡的錢呢？”

“怎麼也不可能只有這點家業！”二也大聲咆哮，也同樣了極大的刺激，“偌大的國公府，這點家當，說出去不是人笑話！”

“那對賬吧！”景氏終於開口了，“賬目不是我經手的，每一樣都記得清清楚楚。哪裡的賬目不明，你們再來問。”

“我看不懂賬！”二怒道，“你休想糊弄我！”

這話說的，不僅僅是景氏，就連總管事和賬房先生也覺得好笑。

一個不懂看賬的，即將要做管事的，這個家還怎麼過？

好歹也是堂堂國公府，居然說不會看賬？

不會看賬，要管什麼家？

景氏噗嗤笑了，道：“既然你不會看賬，那就活該被我糊弄！”

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得快要暈倒了。

老太太同樣很刺激。和老二夫妻一樣，以爲是國公府，至好有點積蓄，雖然當家當家的時候，將很多公產變了自己的陪嫁。

但是，還是有錢的。

二十年前，老太太把家業到景氏手裡的時候。他們還算上功勳之族。家產不的。

“二爺，二，你們這賬還對不對？”賬房秦先生重重咳嗽一聲。“小人在凌家三十年，所有的賬目都是小人經手的。

賬目哪裡有不妥，二爺二可以去告小人。在這裡胡攪蠻纏，是什麼意思！”

賬房先生很瞧不起二房這副臉。說話就不客氣了。

二爺氣得發狂，二也是恨不能撲上來撕爛景氏。讓把錢財都吐出來！

“對，我要一點一滴的對！”二爺咬牙切齒，狠戾道，“景氏。讓我抓到你弄虛作假，我便有活活打死你！”

“景氏，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二也威脅景氏。

老太太更是道：“仔細對。這點也不能錯。當初我把家業給景氏的時候，現銀就有九千兩。這些銀子哪裡去了？”

這話一說，二爺夫妻雙目發亮。

雖然九千兩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多，也是可以揮霍一時的。

總好過那二百兩！

一定要找出銀子花到哪裡去了！

景氏又噗嗤一聲，輕蔑笑了出來：“二十年了，老太太！您這二十年，把二爺從那麼點，養今日這樣出息，是喝西北風的吧？”

說得老太太老臉通紅。

這二十年，老太太嫁了兩個兒，娶了兩個兒媳婦，添了孫兒孫無數，在兒子們個個沒有生財之道的況下，居然還指那九千兩銀子保存下來？

凌青菀和鍾福、秦先生聽了景氏的話，也跟著笑了。

這笑聲，更讓老太太無地自容，也變得憤怒異常。

於是，他們重新從頭開始，一一對賬。

之前被打斷的賬目，也重新開始對。

景氏管家的二十年，賬目是一清二楚的。但是，二十多年的賬，一點點對下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好的。

賬本就有四大箱籠。

秦先生每隔五年，就有把之前的賬目謄抄一遍，免得字跡不清楚，這是景氏的意思。

舊賬本、新賬本，層層疊疊的，數之不盡。

但是，二爺和二急需從中找出景氏的過錯，好讓景氏吐出一點錢財來。

所以，他們夫妻倆格外認真，老太太也非常慎重。

景氏、凌青菀、鍾福和賬房先生，跟著他們對賬，則累個半死。

轉眼間，就到了夜裡。

已經對了整整六個時辰，一口水也沒喝。

老太太和二叔二嬸，仍是很認真、很，努力尋出蛛馬跡。

而後，凌青城和陳七娘也來了。

兩人悄悄站在一旁。

“娘，什麼時候可以對好，都一整天了？”凌青城悄聲問母親，“怎麼對個賬這麼難？”

明明是每年都清理好的，對起來應該容易，一個時辰完全可以對完。

但是，二房不甘心，想要找景氏的錯，這才使勁找茬。

“你們先回。”景氏對兒子、兒媳道，“菀兒在這裡陪著我，就好了，也快對完了。”

凌青城見二爺夫妻都急紅了眼睛，要是自己和陳七娘還在這裡的話，幾乎要添了他們的怒意，事變得更麻煩。

所以，凌青城先走了，反正他母親邊，有陳七娘的四個壯婆子，二房不敢欺負他母親。

直到子夜，這才徹底對好。

幾個人眼睛都是紅紅的，疲力竭。

凌青菀不停的打瞌睡。

“老太太、二爺、二，您幾位心裡有數了吧？”秦先生也累極了，語氣不善，“這些年，大往家裡的公帳上，填了四千六百兩銀子，這筆錢可要還給大？”

他們使勁對賬，是爲了找出景氏私吞的錢。

不想，沒有找到半點，反而把景氏填進去的銀子，給一清二楚算出來了。

這筆錢，景氏原先是沒打算要的。因爲，二房不會給，反而說景氏是自願填補的，沒有什麼功勞，只是爲了彰顯管家的本事。

而景氏自己，也不想和二房再打道，當初填補銀子進去，也是不得已，如今自然不會再爲了這個錢，和二房有什麼瓜葛。

可是，秦先生的話，二爺夫妻和老太太，好似沒有聽到。

他們的眼裡，都流出絕。

他們一點點的看賬本，發現真的毫無，每一筆錢都是清清楚楚的。

長房不管做什麼，從來不用公帳上的銀子。哪怕這樣，景氏還用自己的錢，填補公帳，給二房三房花，給老太太花。

“不行，我要再對一遍！”二睜大一雙通紅的眼睛，不甘心的掙扎道，“錢呢？”

景氏就看著二爺。

二爺的憤怒裡，除了絕，還有一求饒。

“二爺清楚了吧？”景氏站起來，說道，“若是清楚了，我便不奉陪了！”

二爺沒有開口。

他頹廢的捧著臉，將臉埋在雙膝之間，滿心的失頂。

這個家、這個晉國公府，他承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