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庭站起來,問凌青菀,是否關心他前天傷。
他的語氣裡,有些寂寥。
凌青菀回眸看他。
他立在那裡,滿頭的青披散,鋪陳在他的肩頭。素雅的黑髮、穠豔的華容,在他上相伴,生出了幾分悽豔的憂鬱。
往事的粼碎影,浮在凌青菀的心頭。
他們倆曾經相過,那份帶著他的欺騙、的懵懂,但是實實在在發生了,誰也抹不去。
凌青菀心頭,有了幾分悽惶。
第一次將石庭的面容,和心裡的王七郎重疊起來。
“你傷了嗎?”凌青菀問他,“傷在哪裡?”
石庭不語,只是將傷口給看。他解開了上,出雪白但結實瘦的膛。他的肋骨,一條明顯的傷口,被他自己了起來。
針腳麻麻的,像條百足蟲。
“傷得這樣重?”凌青菀愕然。
“不小心被石頭磕到了,所以傷得有點重。”石庭解釋,慢慢將裳穿好。
凌青菀咬了咬脣。
“不用下那麼狠的心。”凌青菀道,“計劃已經周了,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往後的路很長,懷慶長公主只是小魚,我們還有太后那條大魚,你且保重。”
“我知道了。”石庭道。
他的聲音,仍是很低落。
沉一瞬,他擡眸看著凌青菀,目裡的失落斂去,恢復了清澈明淨:“走吧,你該回家了。否則家裡人擔心。”
凌青菀叮囑他照顧好自己,這幾天不要出門,這才轉走了。
石庭送到小院門口。
他仍是穿著長襖。
凌青菀不知爲何,走了幾步,總覺後有道目,就駐足回頭。
石庭還站在門前的臺階上,目送凌青菀。
酷寒的風中。他那件長襖顯得單薄。無力抵抗冰寒。他的青仍未束起,在風中繾綣飛揚。他看到凌青菀回頭,就衝擺擺手。示意繼續往前走。
他頎長的姿,隨意而立,優雅消瘦,有種孤立無依之。
凌青菀回到自己的馬車上。看著邊趴著的雪兒和小白,手雪兒那順的髮。輕輕嘆了口氣。
“我們都是孤立無依之人。”凌青菀想。
可能是石庭的傷,讓頗爲不忍。
那是條不淺的傷痕,用羊腸起來,細的針腳。似條蜈蚣蟲。當時起的時候,應該很疼吧?
凌青菀又嘆了口氣。
回到家中,已經是半下午。早起溫暖璀璨的驕。已經藏到層層疊疊的雲後面,寒覆蓋。
凌青菀沒有用午膳。腹中飢,趕到家中準備去找母親。
不想,在大門口到了凌青桐。
凌青桐看到凌青菀,就出了怪異的笑容:“二姐,你不知道今天安二哥去你的院子裡幹了什麼,你快去看看吧。”
“他幹了什麼?”凌青菀好奇起來。
凌青桐不答,只是催快進去看看。
“二哥在娘院子裡,還是在我院子裡?”凌青菀問。
“應該還在娘那邊,等著你回來呢。”凌青桐說。說罷,他就跑走了。
作爲一個重生者,他整日遊,真是太沒有理想了。
凌青菀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來,也顧不上多想,疾步往母親那邊去。
安檐果然在。
他正在陪著景氏說話。
瞧見凌青菀回來,景氏也笑了,笑容很怪異,和凌青桐一樣:“怎麼這樣晚纔回來?”
“路過壅寧伯杜家的時候,雪兒跑到了他們家的院子裡,我就進去尋狗,順道和世子夫人說了幾句話。”凌青菀道。
總得編個理由,否則怎麼告訴景氏,去了杜家?
景氏微訝。
京裡的功勳貴胄甚多,壅寧伯府和凌家沒有關係,甚至和安家也沒有來往,故而景氏不知道。
沒放在心上。
“二哥來了多時?”凌青菀見安檐端坐,就笑著問他。
安檐點點頭:“有些話跟你說。”說罷,他就站起來。
景氏道:“你們說話去,回頭過來用膳。檐兒今日歇在家裡,如何?”
安檐道:“不了,姨母,明天是我的朝參日,需得上朝。”
景氏不再多言,只留安檐用晚膳。
出了正院,凌青菀悄聲問安檐:“你在我院子裡做了什麼?今天大家看到我,都在笑......”
安檐不答。
凌青菀只得跟著他,回了自己的院子裡。
的狗和貓亦步亦趨跟著。
進了院子,凌青菀的腳步突然停住了,驚呆著庭院:草木扶蘇、臘梅盛綻,院子裡目繁盛,幽香四溢。
已經自己踏錯了時空。
這還是那個禿禿的庭院嗎?
安檐在凌青菀的窗臺下,種了幾尾翠竹。竹葉青青,濃綠滴;在碎石鋪的小徑兩旁,擺了好些臘梅盆栽,此刻紅的、黃的花蕊綻放,濃香滿園。
特別是那座葡萄架,居然綠藤傾覆、碩果累累。
凌青菀驚呆了。
“你從哪裡弄來的?”凌青菀驚喜不已,問安檐,“那個葡萄架......”
不等安檐回答,跑到葡萄架下去看。
這一看,才知道葡萄架是假的。
怪不得呢,說怎麼可能換了新的藤蔓?那些綠藤,全部是用上等的綠稠做的;架下墜著的碩果,也是用深紫的布製,做得惟妙惟肖。
凌青菀驚喜不已。
“這個葡萄架,做得太像了。”凌青菀回頭,對跟在後的安檐說,“還有那些翠竹和臘梅。你從哪裡弄來的?”
陳七娘在做花木生意,但是樹苗尚未運到京城。
而安檐,居然在年關花草萬分俏的況下,弄得了翠竹和臘梅。
“這是進貢的,供後|宮過年所用。我同家討要,家給了我這些。”安檐道。
他說得理所當然。
上次,他就討要了一回。
“會不會太恃寵而驕?”凌青菀擔心道。“你已經討討要好幾回家的東西了。”
“不妨事的。這點小東西,家願意給。”安檐道。
做臣子的,有時候也要掌握分寸。太過於小心翼翼。也是惹人猜忌。
安檐是家老師的兒子,又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侍衛司副都指揮使,可謂平步青雲,將來也要爲家的親信。
要點小東西。反而顯得和家很親近。
凌青菀就不再說什麼。
把臘梅和翠竹反覆看了幾遍,越發覺得新鮮有趣。自從乾旱以來。翠綠的植已經了稀罕。
“不冷嗎?”安檐問。
凌青菀這才進了屋子。
丫鬟們端了熱騰騰的茶進來,凌青菀坐下喝茶,又連吃了幾塊茶點,堪堪將胃裡的一角填滿。
“得很嗎?”安檐又問。
凌青菀搖搖頭。道:“沒有,我還好。”
捧著茶盞,用來取暖。然後對安檐道:“我今天去了杜家。”
把自己去杜家的況,都告訴了安檐。
“石庭跟我說。他打聽過了,壅寧伯府的病家是杜永岐的長子,也是壅寧伯的長孫。那孩子今年六歲,發病一年多了,癡呆、不知進食、言語逐漸喪失。
杜家請便了名醫,用藥,可是孩子沒有半點好轉,已經完全癡傻了。那孩子從小活潑好,健朗,無緣無故病這樣,壅寧伯府上下皆不甘心,非要治好他。
病家是壅寧伯府的長孫,涉及伯府的名聲和傳承,更涉及那孩子的聲譽,故而他們諱莫如深。世子夫人和楊宰相的夫人是表姊妹,兩人關係很好。
石庭治好了楊夫人,楊夫人才將石庭舉薦給壅寧伯府。但是,他們對京裡的大夫們不太放心。我明日再去,試探一二,興許有機會出手。”
凌青菀當前的第一步,就是要治好壅寧伯府的長孫,取得世子夫人甄氏的信任。
因爲,甄氏是楊夫人的表妹,和宰相府關係篤厚。
安檐聽了,點頭道:“慢慢來,不可之過急。”
凌青菀道是。
“你呢,宮裡況如何,太后那邊佈置得怎樣?”凌青菀問安檐。
“已經佈置妥善,消息也放了出去,太后那邊無妨礙了。”安檐道。
凌青菀笑了笑。
他們說著話兒,天就漸漸晚了。屋子裡的線暗淡下來,垂簾半卷,梅香暗潛。
遠的黃昏,昏沉沉的,放佛煙靄紛紛。燈火第次亮起,泛出幽淡的。
“二姑娘,表爺,太太請你們用膳。”一個丫鬟進來說。
搬到待賢坊之後,丫鬟下人們就改了口風,不再稱呼景氏爲“大”,而是改爲稱呼“太太”。
凌青菀就和安檐起。
“但願能在四月之前,解決掉一個仇敵。”安檐低聲對凌青菀道,“那時候春暖花開,我們可以出去玩。”
凌青菀嗯了聲。
“我也想去踏春。”凌青菀道。
也許,那會是在人世最後一個春天,豈能辜負?雖然現在還在酷寒,凌青菀卻對幾個月後的春充滿了期待。
安檐在凌家用了晚膳之後,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凌青菀復又去了杜家。
仍是程媽媽出來迎接凌青菀。
假如世子夫人不願意讓凌青菀給兒子治病,完全可以推辭說不在家,畢竟不是邀請凌青菀的。
但是,世子夫人甄氏讓凌青菀進來了。應該打聽過凌青菀的醫,也想讓凌青菀試試。
所以,今天凌青菀打算和甄氏只談醫學,不談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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