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送凌青菀回家。
路上,他問凌青菀:“今天害怕不害怕?”
凌青菀笑了,皎皎眉目有了深邃:“我哪裡都怕,就是不怕宮裡,我是在那裡長大的。”
假如是平常門第,那裡是姐姐的家,也就是的家。
只可惜,現在不能這麼說。
那是宮,整個天下最尊貴的地方,沒有資格說那裡是的家。
安檐默然,拉住了的手。
“我就是憾,不能到看看。”凌青菀慢慢道,“我姐姐曾經在花園的西南角,種了一株桃樹。
那是從我老家庭院挖過去的百年古桃,每年都只結三個桃子。還沒有,我姐姐就要摘下來,擺在牀頭,直到爛掉纔會扔。
去年大旱,不知枯死沒有。倘或枯死了,那些枯枝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安檐沉默片刻,將的肩頭攬過,讓靠著他。他的肩膀寬闊溫暖,沉穩踏實。
凌青菀微微闔眼。
“等將來我帶你去。”安檐倏然開口,慎重對凌青菀道,“我跟家說,讓你去宮裡四看看。”
凌青菀闔眼,把頭往他前埋了起來。
“其實,我年的時候,只把我姐姐和家當親人。我也很想見見他,只怕他......”凌青菀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已經不確定了。
不確定家是不是兇手,不確定口口聲聲說姐姐的家是否真心,更不確定把當小妹妹一樣的家,是否在敷衍作態。
所以,不敢自作多去攀附。
自古帝王無真啊。
安檐卻不語。
他不太想凌青菀和家見面。哪怕他努力剋制,他就是無法忍住凌青菀和旁人見面。他還沒有練極度的自信和寬容。
他把凌青菀送到家裡,也去正院和景氏見禮。
而後,凌青菀和安檐從正院出來。回自己的院,他則出門。
凌青菀還是把安檐送到了垂花門口。
“回去吧。”安檐對凌青菀道。
凌青菀點點頭,折往回走。
安檐突然想起什麼,見凌青菀尚未走遠,就喊:“九.....喂!”
凌青菀停住了腳步。
清湛眼眸微凝,不解看著他。特別是他那聲“喂”,讓莫名有點心酸。
從什麼起,他已經這樣分得清楚啦?
“怎麼了?”忍住心酸,問他。
“你不是說,花園有株你姐姐種的桃樹嗎?在哪個方位,長什麼樣子,我明天去看看,是否枯死了。
如果可以,我替你挖出來。”安檐道。
雲錦似的晚霞落在安檐的臉上,將他眉梢的冷酷斂去,添了雍容氣質。
他的眸子,映襯著斜,灼熱又深邃,靜靜看著。
凌青菀不大喜。
連說帶比劃,把盧珃曾經種過桃樹的模樣、位置,告訴了安檐。
安檐點點頭:“我明天去幫你看。”
凌青菀微笑,道:“多謝你,安郎!”
安檐頷首,這才真的離開了。
凌青菀沒有,耳邊猶自回想他那聲“喂”,真令有點難堪。但是,他仍是對很好啊,爲什麼要計較這些?
凌青菀看著他遠的背影,沉默著,久久沒。
他走得很快,甲下的直裰襬微揚,斜將他的影子拉得特別長,又孤立。他後背筆,走出去的腳步堅毅,沒有半分猶豫。
凌青菀半晌,才慢慢嘆了口氣,折回屋。
第二天,石庭到了凌家。
他送了好些禮過來:“端節原該過來的,只因朋友約了出城去打圍,下午纔回來。”
景氏他們很高興,留石庭用膳。
“昨天進宮了?”石庭低聲問凌青菀,“見到太后了嗎?”
凌青菀不想理他。
對他,產生了不信任。石庭讓覺自己的曾經,骯髒不堪。
凌青菀其實很後悔的,做了就是做了,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麼值得辯解和後悔的,更不怪任何人。
可是,石庭卻一再令無法回首。
他把的過去,變得越發不堪了。
他曾經說,盧玉是他深的子,凌青菀回想起來,心頭髮涼。
“你不要和我說話。”凌青菀冷冷道,起進了暖閣,沒有理會石庭。
石庭在背後,發出一聲輕笑,似譏誚,亦似自嘲。
凌青菀沒有理會。
石庭在凌家逗留了一整天。
他和凌青城在外院,不知說什麼,說了一整天。凌青城很喜歡他,連凌青桐也信任他。
就像那麼明的陳七娘,也覺得石庭是個好人。
石庭對凌家衆人,倒是實心實意的。
只有凌青菀一個人,對他避而不見。
半下午,安檐去了趟宮,回來給凌青菀覆信的時候,就瞧見石庭在凌家。
安檐腳步微頓。
四月十五那次的酒宴,安檐大發脾氣離去之後,他們三個人就沒有正式過面。
之前約定的很多事,都耽誤了。
安檐臉微沉,眼波鋒利冷漠,靜靜從石庭上掠過。
“二哥,你來了?”凌青城覺這兩人有點不對勁,笑著招呼安檐。
安檐頷首,對凌青城道:“我先進去一趟。”然後,他看了眼石庭,“石公子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石庭微笑,禮貌溫和,道:“安大人儘可從容。”
安檐就到了院,先去給景氏見禮,然後去找到了凌青菀。
“桃樹還在。”安檐告訴凌青菀,“去年大旱,家令人挖出來,特意養在起來。今年開春之後,又重新移到了花園。”
說罷,安檐頓了下,有點言又止。
“還有其他事?”凌青菀心頭浮起幾分不安。
“家說,那桃樹很怪異。盧九娘去世之後,就只結兩棵桃子;而後,皇后去世,才結一顆;直到去年,又開始結兩棵......”安檐道。
凌青菀微怔。
盧珃之所以特別喜歡那株桃樹,並非因爲它模樣好看,果實香甜,而是它年月已久,而且盧珃的母親說過:“娘小時候跟姊妹們玩鬧,跌倒被石頭劃破了手掌,扶樹的時候抹了一樹的。
而後,那顆桃樹就每年結一顆桃子。直到我嫁給你父親,生了你大哥,它便結了兩棵;等你妹妹出生,那年結了四棵。但是,它今年只結了三棵......”
那年,母親去世了。
這件事,盧珃跟盧玉說過一次,僅一次而已。當時,盧玉年紀小,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覺得是巧合。
也許,這是另一種巧合吧?
不能深想,越想越覺得這世間可怕,並非想的那樣。
凌青菀不想變得神神叨叨。
那株桃樹,絕不是們兄妹命運的預言樹。
“可以挖出來嗎?”凌青菀詢問安檐。
安檐搖搖頭:“家視若珍寶,專門有三個宮流看守,不能有半分閃失。
上次,馮貴妃想要摘桃子,宮不讓,馮貴妃就人闖,家大發雷霆,說要廢除馮貴妃,把馮貴妃趕回了太后的慈寧宮,讓繼續做。”
凌青菀嘆了口氣。
家還是很在意盧珃。
既有份欣,又覺得難過。
“那.....那算了。”凌青菀的聲音有點嘶啞,“算了吧。”
安檐頗不忍心。
“我想想法子。”安檐道,“興許能要到。”
“別了,還是留給家吧。”凌青菀嘆息道,“這個世上,不止我一個人想念我姐姐。”
安檐沉。
說了片刻的話,安檐出去了。
他約了石庭,兩人私下裡商量事。
“二哥和中洲真是奇怪。”凌青城在背後嘀咕,“他們倆好似既要好,又相互憎惡,不知爲何。”
想了想,凌青城也不太明白,就沒有多想了。
第二天,五月初七,凌青菀早起,準備今天和母親商量去太原府的事。
已經耽誤不起了。
想盡快說服母親,下旬之前,這樣七月就可以回來。
不想,元郡主卻給凌青菀下了請柬,約去遊畫舫。
“是覺得我傻嗎?”凌青菀看到這封請柬,哭笑不得。
元郡主對凌青菀沒有善意,已經很明顯。畫舫在水面,元郡主如果派人把凌青菀推下去,可以說凌青菀失足落水,誰也解釋不清。
爲什麼會覺得凌青菀肯去?
凌青菀當即拒絕了。
不想,到了初八,元郡主又用含山長公主的名義,給景氏和陳七娘、凌青菀三個人下帖子。
“這個郡主是要做什麼?”景氏想到那次郊遊,就對元郡主充滿了反。
元郡主公然在小景氏面前,說凌青菀的壞話。
要不是景氏和小景氏姊妹親無間,景氏只怕擔心小景氏另眼看凌青菀了。
“娘,這是用長公主的帖子下的。”陳七娘躊躇,“這可怎麼辦?”
倘或不去,豈不是藐視長公主?
裝病?
總不能婆媳三個人都病倒吧?
“娘,我去吧。”凌青菀終於道,“大嫂是不能去的,正懷著子,不太舒服;您又上了年紀,只怕暈船,我自己去吧。”
如此說來,竟是進退不得。
長公主的尊貴,真是死人!
怪不得元郡主不把凌青菀放在眼裡,大概覺得,隨便一個小招就能玩死凌青菀吧?
“娘,我去吧。”凌青菀見母親猶豫,又道。
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太過於怒太后和元郡主。萬一元郡主再不高興,讓太后把凌青菀招到宮裡,凌青菀就真的沒有退路。
大嫂懷著子,母親年紀了,假如們任何一個人“失足落水”,都是很危險的。
唯有凌青菀年輕好。
再者,誰說只是一個人去?
可以帶石庭或者安檐去啊。
凌青菀再步步退讓,只會得元郡主更用狠招,甚至會威脅到凌青菀的家人。
於是,凌青菀回帖,答應了跟元郡主遊畫舫。
同時也把這件事,告訴了安檐和石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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