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的母親和外祖母快十年未見。
十年,們母倆都老了,鬢角添了白霜,面頰有了細紋。
陡然見面,心底的緒抑不住。
母二人未語先淚,抱頭痛哭了半晌,都說不出來話,喜悅與悲傷摻雜,皆是心起伏難寧。
凌青菀跟在一旁,眼淚比們流淌得更狠。
“太夫人,您別傷心。”
“是啊,太夫人,姑遠道而來,孝心天,太夫人別哭壞了子。”
“姑臉”
“表姑娘也是個極孝順的,瞧著太夫人微恙,哭得這樣,太夫人真是好福氣。”
屋子裡的大丫鬟、管事的媽媽,紛紛說些好聽的話,勸們祖孫三人。
外祖母慢慢這才收了眼淚。
景氏也終於緩和了些。
“這些年你來信,總是報喜不報憂。我瞧著你是老了,囡囡啊,吃了很多苦吧?”外祖母說了幾句話,聲音又哽住了。
一語,惹得景氏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再也收不住。
丫鬟和管事的媽媽再也不敢勸了。
已經是下午了,驕懸掛在庭院的樹梢,將淡金的樹影投窗櫺,斑駁影落在景氏和外祖母上。
久別重逢的傷,沒有太多的鬱,連眼淚也帶著幾分暖意。
大家雖然哭著,心卻是明豔的。
一個管事的媽媽,示意衆人都下去,讓景氏放心大膽在太夫人跟前訴訴苦,撒撒。
凌青菀被大丫鬟帶了下去,去梳洗更,吃些東西。
大丫鬟芝英照顧凌青菀。
芝英和凌青菀算是舊識。
上次凌青菀來,也是芝英服侍的。
再次見面,不管深淺,多有點故人重逢的悉,芝英就對凌青菀格外親切。
“外祖母閃了腰,如今怎樣了?”凌青菀問芝英。
“那都是三個月前的事了。”芝英笑道,“如今早已大好,表姑娘無須憂心。”
“是怎麼閃了腰?”凌青菀追問。
太原府的來信,閃爍其詞,沒有明說,這讓景氏和小景氏分外擔心。小景氏家務事煩躁,著實走不開,纔沒有跟來。
回去之後,小景氏肯定還要問緣故。
凌青菀想打聽清楚了。
“就就是不小心閃了下。”芝英也含糊解釋。
“怎麼閃了?”凌青菀追問。
芝英不再多說,只是笑道:“表姑娘,太夫人說已然無礙,這件事不許多提,婢子也不敢違令。”
丫鬟不敢多議論。
估計是主子們的事。
如此說來,如果不是意外,就是舅母或者表妹誤傷了外祖母。所以,大家下人不敢妄議主子,都避而不談。
凌青菀心頭微凜,臉上笑容斂去了大半。
今天見外祖母,外祖母神矍鑠,沒什麼傷痛。
這已經是大安了。
就這一點而言,至還不錯,凌青菀也就放心了,心微微舒緩了幾分。
“八孃的親事,定了嗎?”凌青菀又和芝英說著閒話,然後話題突然一轉,問起了表妹景八孃的親事。
去年凌青菀來的時候,聽聞景八娘要和盧家定親。
凌青菀想聊聊盧家,很想知道盧家的近況。
可是,和盧氏不,貿然提起盧家,芝英只怕會多心,外祖母事後知曉了也會猜疑。
所以,凌青只得從景八孃的親事問起。
凌青菀是表姐,關心表妹的親事,這無可挑剔。
“還沒有。”芝英笑道,“這件事,太夫人原本就不太樂意,說盧氏門第高,怕八娘子委屈,是夫人極力主張的。
不過,盧家的二太夫人最近這一兩年,子不好,也沒力商議孩子們的親事,就耽誤下來。夫人不太高興,已經準備把八娘子嫁到京師去。”
凌青菀微訝。
既驚訝舅母準備放棄盧氏的親事,準備把兒遠嫁到京裡,更驚訝嬸祖母的病還沒有好,已經一年了。
去年凌青菀去瞧,盧二太夫人的病還不怎麼嚴重。
凌青菀還在想,怎麼能見哥哥盧珞一面。如今看來,倒有個好機會。
笑笑,不再問盧家的事,只問外祖母的近況。
芝英全部告訴。
說了片刻的話,外祖母那邊來了個丫鬟,笑著凌青菀道:“表姑娘,太夫人請您過去說話。”
景氏和外祖母見面的唏噓,已經結束了。
凌青菀就起,去了外祖母的屋子裡。
外祖母的跟前,已經滿了人。舅母帶著景八娘、其他庶、兒媳婦,全部過來待客了。
滿屋子歡聲笑語,暖香。
舅母到底是一族主母,很有涵養。去年見面時的不愉快,沒有表現半分,很喜悅和凌青菀母說話。
“菀娘越發標緻了。”舅母笑著誇獎凌青菀。
凌青菀微微低頭,含笑。
景氏也笑著,禮尚往來,把景八娘狠誇一頓。景八娘就笑逐開,對這個姑母很喜歡。
黃昏的時候,舅舅也從營地回來了,迎接景氏。
凌青菀的幾個表兄,也回家了。
“二郎做了軍侍衛司副都指揮使?”舅舅笑著說起了安檐,問景氏道,“他什麼時候再來太原府?”
軍的副都指揮使,乃是極高的武,比舅舅的位還要高。
舅舅非常驕傲,好像他自己的兒子出息了一樣。安檐是舅舅一手教大的孩子,舅舅比姨父還要欣。
幾個表兄都跟安檐關係特別好,像親兄弟,除了景五郎。
“他最近比較忙。過年的時候,應該會空來看您難的。”凌青菀幫著母親接話。
這事,景氏還真不知道,反而是凌青菀清楚。
舅舅又問:“最近忙什麼?”
“舅舅,我哪裡懂?”凌青菀巧笑嫣然。
舅舅就哈哈大笑。
從舅舅的朗聲大笑中,可以看得出他有多麼滿意安檐現在的前途。
幾個表兄弟也頗爲喜悅。
只有景五郎扳著臉孔。
這些孩子,已經和他們小時候截然不同了,凌青菀的母親對侄兒們分不清了,差點把五郎和六郎弄混了。
“五郎”景六郎和景氏說話的時候,景氏就錯了。
景六郎還沒有來得及解釋,景五郎氣哄哄說:“我和這個婢生子很像嗎?”
他原本不敢在祖母跟前放肆的。
只是,席上舅舅提到了安檐的職,非常得意,安檐可是舅舅一手養大才的;又藉著酒興,舅舅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而其他表兄也覺得安檐是他們帶大的,更是高興安檐的就,附和舅舅的談論。
這幾個表兄都知道,自己父親只是個地方軍閥,他們想要更高的就,還需要姨父的提攜。
安檐和姨父將來肯定要提拔他們的,故而他們對安檐也有了幾分期盼。
而且他們彼此很親,都把安檐當家人。人都有嫉妒心,卻不會嫉妒家人,只會盼著家人更好。因爲,家人好了,他們也可以得到提拔,他們的前途也會更好。
唯獨景五郎嫉妒憎惡,覺得安檐是靠著他父親,才蔭蒙了那個,沒什麼真才實學。
景五郎素來和安檐不和,積怨多年。突然聽到滿家的人,誇讚他的仇人,而他的仇人又位高權重,如何能不生氣?
景五郎也喝了幾杯酒,然後緒就控制不住了。景氏又分不清他和六郎,他當場發作。
“我老了,眼睛都花了。”景氏很尷尬,仍是笑著把話題撐過去。
景五郎是嫡子,景六郎的母親是個婢子,生了景六郎才擡姨娘。饒是如此,他們兄弟倆都像舅舅,年紀又相仿,故而他們倆最像了。
景氏多年不來,真的分不清楚他們倆。
爲庶子的景六郎俊朗英武,高大拔,言談有禮,看上去頗有貴氣。
反而是那個景五郎,一臉怨恨的樣子,有點小家子氣,所以景氏一下子就看錯了。
景六郎也尷尬,一張臉通紅,無地自容。
景大郎他們兄弟,卻都看舅舅的面,不敢貿然出言調和。
“連我和這個賤種都分不清,您的確是老眼昏花了!”景五郎冷冷道。
舅舅重重把酒盞擱在桌上。
頓時,飯桌上每個人的都斂聲屏息,不敢氣說話。
舅舅臉凝重起來,手得格格作響,極力控制緒。
這個時候,外祖母輕輕將筷子擱在桌子上,笑著道:“五郎,到祖母跟前來。”
景五郎不敢不從。
這個家裡,外祖母的話比舅舅還要管用。
外祖母輕輕了景五郎的頭,笑著道:“這小子暴脾氣,沒什麼心機,有什麼說什麼,跟他祖父一模一樣的格!”
景五郎的怒氣去斂去了大半。
他非常敬重祖父,故而聽說自己最像祖父,頓時與有榮焉。
舅舅的臉也緩和幾分。
“大郎,六郎,你們兄弟倆先回營地吧,今天你們父親不回去,你們回去照料一二。”外祖母又道。
景大郎是嫡子,又是軍中高,讓他陪著景六郎回去,免得六郎覺得祖母趕他走。
六郎也是如坐鍼氈,聽聞此語,立馬起,跟著他大哥走了。
等景大郎和六郎一走,二郎又說了些逗趣的話,惹得外祖母大笑,氣氛就重新鬆緩下來。
只是,歡愉再也找不回來了,大家不過是極力維持面。
舅舅也沒有再提安檐。
很快,宴席就散去了。
景氏和凌青菀也輕輕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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