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上，凌青菀端坐著，目無意識放空。

“對我，你基本上是言而有信。”安檐的聲音，在車廂裡緩緩響起，低沉溫醇，“你說你才知，並非有意瞞，我相信你。”

凌青菀睜開眼。不怎麼看安檐，微微點頭道：“多謝。”

一點也不覺得欣，聲音平平的，似乎死氣沉沉。

而後，又闔眼。

臉依舊蒼白，沒有半點。

無力靠著車壁。

“我不可能讓死，你明白的，否則別說我，你也會疚一輩子。”安檐沉默片刻，終於忍不住，打算豁出去講清楚，就道，“我也不能讓你永遠揹負著過日子。

你還沒有死，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一個男人慕你，你有權利分清楚他到底真的慕你盧九娘，還是凌青菀。

你留下來，你一輩子都會分不清，你永遠像個旁觀者。日子久了，你付出越多，你會愈發不平衡，你會生怨。所以，你得離開，你得變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這樣，就不用去猜忌，他到底是喜歡，還是的那個孩。

會對安檐和自己有點自信，會過得更加樂觀開朗。

會覺得那就是，而不是凌青菀，沒有凌青菀的責任。

“你應該做回盧九娘，擁有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爲另一個人。”安檐心道，他沒有說出來。

否則，盧玉永遠會覺得生活是凌青菀的，人是凌青菀的，甚至將來的孩子也是凌青菀的。

時間久了，會慢慢生怨，慢慢被瘋。

因爲先爲主以爲凌青菀沒死，一直在努力替凌青菀過日子，現在哪怕知曉凌青菀死了，明知自己沒錯，都會有點疚。

只有換個份，盧九娘才能重新開始！

一開始就知道原主是壽終正寢，才能對那個有歸屬。

現在沒有，對凌青菀的，沒有歸屬，小心翼翼在替凌青菀過日子。

唯有換個，才能真正重生，要不然一切對而言都沒有意義！

只是，自己明白這點嗎？

好似當局者迷，看不清自己的想法。哪怕看得清，也不敢承認。

考慮太多了：安檐、凌家上下，甚至凌青菀已經死去的靈魂......

“嗯。”凌青菀應道。

這次沒有睜開眼，從脣齒間旖旎出這個輕不可聞的字，回答得非常敷衍。

安檐就知道，他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九娘！”安檐就住了的胳膊。

他得的骨頭都疼。

卻仍是半晌才懶懶睜開眼，眼神森森看著安檐，繼續敷衍道：“我明白的。”

“你明白？”安檐氣結。

他覺得半分都不明白。

“盧九娘，你究竟是哪裡有問題？”安檐暴怒，“做鬼久了，腦子壞了，心也壞了嗎？”

凌青菀惶看著他，眼神冷冷的。

很冷靜。

安檐倏然就明白。

相對於安檐的話，更相信石庭的。把石庭的每個字都聽進去了，所以安檐現在的解釋，半分都沒有明白。

或者說，不相信。

“到底是我重要，還是石庭重要？”安檐突然之間就沒了自信，“對我那麼好，是因爲疚嗎，想要替菀兒補償我嗎？”

安檐鬆開了的胳膊。

“停車！”他大聲呵斥。

馬車陡然而停。

安檐跳了下去。

接下來幾天，安檐通過各種方法，去查證石庭的話。

石庭見安檐如此理，只是想弄清楚石庭是否誆騙他，並非失態悲傷，石庭就全部明白了。

安檐的心是怎樣的，爲男人的石庭，一清二楚。

盧九娘又是那副樣子！

石庭微微嘆了口氣。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輕敵，否則盧九娘人和心都要被安檐霸佔去了。

“我得下點狠心。”石庭想。他要改變自己的計劃，哪怕把所有事都打，他也要告訴九娘實。

石庭去了凌家。

他先見到了凌青城。

凌青城這些日子都在家裡，去宗學比較，他在自家讀書。

他好似準備明天下場去考學。

石庭跟他說了片刻的話，就想去拜見景氏，順便看看凌青菀。

凌青城對石庭不設防，將他領進了宅。

景氏屋子裡歡聲笑語。

凌青菀也在，坐在母親邊，妹妹蕊娘斜倚在懷裡。

凌青菀倒也還好，沒有特別的頹廢。正在母親跟前，不知誰說了什麼，大家都在笑，凌青菀也跟著笑得開懷。

妹妹蕊娘剝了瓜子，將瓜子仁塞到凌青菀的裡，凌青菀順勢吃下去，一臉的幸福。

看到石庭，神斂住。

“我們在說孩子的名字......”景氏笑著告訴凌青城和石庭。

說起孩子，景氏是非常高興的。

石庭替陳七娘把脈，覺得應該是雙胞胎。可是他也不知凌家是否忌諱，故而他沒有點破。

回去的時候，石庭找了個機會對凌青菀道：“明天出趟門，我有話告訴你。”

“有什麼直接說！”凌青菀蹙眉道。

“九娘，你時日不多了。”石庭聲音輕不可聞，“你沒空耽誤了。”

說罷，他轉離去。

凌青菀就知道，他是想告訴關於報仇的事。

凌青菀咬脣。

第二天，果然出門，去了他們時常見面的酒樓。只是今天，沒有通知安檐。

石庭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凌青菀，石庭輕笑，有種炫目的浮在他周流轉，讓他的笑容格外妖冶。

凌青菀神收斂，坐到了他對面。

“什麼事？”凌青菀開門見山問道。

石庭卻斟酒。

他自己慢慢喝起來。

凌青菀耐心等他喝了三盞，纔再問一句：“你是消遣我麼？”

“怎麼會？”石庭道，“我不知是否該告訴你，這才猶豫不決。你已經不是從前的九娘，我怕你出賣我。”

凌青菀坐正了子，嚴肅看著他。

石庭仍是端起酒盞，緩緩飲了半盞，這纔將酒盞放下。

他的脣被酒染得鮮豔。

“九娘，石家的確是前太子的餘孽。”石庭聲音輕不可聞，“我進京的目的，就是完石家給我任務。我不想算計你，但是安檐......”

凌青菀的臉一下子就變了。

眸子裡涌出濃郁的火，那是種希之焰。似乎知道石庭要說什麼，所以的眼神裡，帶著幾分希冀。

“我姐姐......”聲音哽住，“他不曾害我姐姐，是麼？”

他，是指家。

“是。”石庭道。

他算是豁出去了。

石庭原先有很多計劃：幫石家把這件事做好，扶持九大王上位，然後他自己功退，和九娘去過些簡單的日子。

否則，石家不會放過他的，他後半輩子不得安寧。

安檐說他願意幫九娘報仇，石庭就想順便利用安檐和九娘，讓他們幫忙，早點完他的計劃。

如今看來，他想得太好了。

直到現在，九娘上了安檐，一切超出了他的預計，他就知道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他需得放棄一樣，要麼九娘，要麼石家。

所有，他打算放棄石家了。

他和九娘越長越像原來的自己，他想等九孃的事完了，他去深山老林躲四五年。等他出來，他的容貌可能改變得連石家都不認識了。

他在石家的時候，存了下來很多錢。

和石家完全斷絕關係，他後半輩子也不愁吃喝。況且他一醫，可以養活自己和九娘。

“那麼，你之前是騙我的？”凌青菀站起，走到了石庭邊。

靠近他，居高臨下視他。

石庭點點頭，道：“是的！”

凌青菀的眸子，噙了風暴，倏然擡起手，纖瘦的皓腕用力一揮，一掌摑在石庭的臉上。

那麼瘦的手腕，力道卻不小。

石庭的臉上頓時顯出五指痕。

他沒有，連眼神都沒有閃一下，靜靜看著，滿眸愧疚。

“你現在爲什麼要告訴我？”凌青菀眼底的怒意，並沒有緩解，“這是另一個騙局？”

石庭沉默。

他臉上火辣辣的疼。

凌青菀方纔那掌，打得很用力，沒有半點留。

“你對我，可有過半句真話？”凌青菀問，“爲什麼你總是滿口的謊言？”

“我心悅你，這話是真的。”石庭道。

凌青菀滿臉的失。

緩緩坐回去，冷聲道：“你的話，我半個字都不信，可我又必須相信你！”

凌青菀沒有時間對付皇帝和王太后兩個人。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皇帝沒有害皇后，是石庭騙凌青菀和安檐的，這話凌青菀願意去相信。

黑暗的心境裡，終於有了點亮。

記得家看盧珃的眼神。假如擁有那種眼神的男人，是虛假意，凌青菀覺得會絕，不知該相信什麼。

如今看來，並沒有錯信家。

看到了希冀，讓有點信念。

“帶我進宮！”凌青菀對石庭道，“你不是給家治病，和宮廷有點關係嗎？你帶我進宮去，我已經沒時間了。”

“不行！”石庭道，“你想去魚死網破嗎？”

“我傻嗎？”凌青菀冷笑，“你以爲世人都跟你一樣無嗎？我去刺殺太后的話，會讓凌家九族遭殃。

他們都是我的家人，我的棲之地，我不會毀了他們的，我只是想去見家。”

家對盧珃的是真的，他就是盧玉另一個親人。

盧珃把盧玉當兒，家也是看著長大的。

“好。”石庭答應了。

他果然去斡旋，讓凌青菀去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