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跟著宋公公，進了皇城。

距離上次給皇帝問診，纔過去不過八天，但是凌青菀卻覺過了很久。

上次進宮是秋末，金驕鋪滿了地面，泛出暖金的，帶著一點殘留的溫暖。

這次進宮是冬初，蒼穹灰濛濛的，雨後尚未放晴，層雲疊疊，寒意人。

季節的改變，有時候悄無聲息，有時候措手不及。而這次的變換季節，就太過於冷，凌青菀承不住。

皇帝寢宮的外殿裡，又圍滿了大臣，安肅和安檐父子同時在場。

越王和紀王府的四太尉也在。

不過，這次太后沒來。

“太后這次怎麼沒來，是出了事嗎？”凌青菀不自這麼想著。

期盼太后出事。

這段日子，凌青菀在家裡忙碌，無瑕旁顧，而皇帝卻沒有放鬆他的計劃吧？

石庭也在，他照樣打著石膏，胳膊掉著，卻依舊風姿磊落，卓爾不羣。瞧見凌青菀，石庭衝他微微點頭。

石庭後，跟著數名太醫，個個神張，忐忑不安。

“皇帝的病，只怕又變壞了。”凌青菀心想，“要不然，這些太醫們也不會這麼張了。”

想著，就低垂了眉眼，跟侍進了殿，沒有和任何人見禮。

“家，凌姑娘來了。”宋公公進了殿，給皇帝跪下。

皇帝的殿裡，馮貴妃和王淑妃皆在，還有幾位低品的宮妃。

大多數凌青菀都不認識，也有幾位覺得眼。凌青菀早年幾乎是在宮裡度過的，所以哪怕不認識的宮妃，也是在逢年過節時，們給皇后請安時見過。

不敢多看，連忙跪下給皇帝行禮：“吾皇萬歲。”

那邊，皇帝的聲音有了幾分笑意，道：“起。”

凌青菀說謝主隆恩，然後站起來。

“馮氏和王氏留下，你們都退下吧。”皇帝對衆人說。

諸位貴人依言，紛紛退了出去，殿立馬就空闊了。香流散，料峭寒意涌，地面冰冷堅，約能泛出人影來。

孤寂，清冷！

皇帝的眼睛已經好轉了很多，最近都能看得見，沒有再犯。

這是凌青菀替他診治的結果，因此，凌青菀現在在太醫院的名氣很高，太醫們個個覺得非平凡人，醫超羣，只是石庭從來沒告訴過。

這次，家是犯了其他病。

“家，民給您把脈。”凌青菀道。

皇帝很配合，將手了出來，笑盈盈看著。他心很好，狀態也很好，似乎有點回返照之相。

等凌青菀的手指搭上去，皇帝突然問了句：“外頭這樣冷？”

凌青菀道是：“很冷，家。”

皇家微笑，不再說什麼。

凌青菀診脈，淺取、深取數次之後，心覺不妙。越是深取，這種覺更加明顯了。

凌青菀覺得皇帝熬不過一個月，他的裡每一都在惡化，而且他最近淤逆行犯胃，什麼都吃不下去，而且還吐。

這次請凌青菀，應該是他吐，嚇壞了太醫們。

“家，您近來如何？”凌青菀試探著問。

皇帝留下馮氏、王氏二妃，自然是想借們的口，向後宮傳達一些信息。

凌青菀不知道他想傳達什麼，所以說話也所有保留，先試探皇帝的意思。

“不太好。”皇帝蹙眉道，“朕這些日子吃不下東西，還吐。剛纔嘔吐了一回，有點。朕可是時日不多？”

他直接這樣說。

他的話音剛落，凌青菀還沒來得及安皇帝一二，王淑妃就哭了。

王淑妃哭得很傷心，上氣不接下氣，哽咽著說：“家，您乃是真龍降世，千秋萬代......”

說罷，又哭了起來。

王淑妃年紀小，不過十六歲，生得花容月貌，哭起來也是楚楚可憐，頗有人之。

馮貴妃也落淚。不像王淑妃哭得那麼誇張。馮貴妃年紀大些，也像王淑妃那樣大哭的話，是沒有什麼的，所以選擇默默落淚，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卻咬脣不出一聲。

馮貴妃這樣哭，也是別有風。

皇帝一副頗不忍心的樣子，道：“兩位妃，都別傷心了。朕哪怕真的龍馭上賓，也會安排好兩個妃，不你們委屈。”

頓了頓，皇帝又說，似喃喃自語，“也該立後了，否則朕走後，都沒個牽掛朕的人。”

兩個妃子眼角直跳。

凌青菀聽了，頗不忍心。

皇帝都這麼糟糕了，還要費心對付太后。

他今天這麼一番表現，王淑妃和馮貴妃心裡，只怕再也難以平靜了。

“家，您聖不過是小疾。”凌青菀安皇帝，又對兩個妃子說，“娘娘莫要哭了，家不過是小疾，頹廢之語罷了。”

這話，並沒有安作用。

兩位妃子又不傻，們都知道皇帝即將末路。

不過，凌青菀的話，給了們一個臺階，們順階而下，抹乾淨眼淚，開始說話安皇帝。

凌青菀給皇帝開了些安、健胃的方子。

“家，這些方子治標不治本，您的聖調理起來，任重而道遠。您需得有耐心，徐徐調理，家寬心，民一定治好您！”凌青菀道。

這話，無疑又被馮貴妃和王淑妃停在耳朵裡。

皇帝的病，已經好不了了，否則凌姑娘不會說慢慢調理！

凌青菀話裡話外，都是這個意思。覺得皇帝的病，一時間治不了。

王淑妃和馮貴妃真的沒時間再等了，以後誰做皇帝，們不知道。

但是，們都明白，假如皇帝能在臨終前給們其中一個人封了皇后，那麼那個人就可以永尊榮，悠閒富貴活在這錦繡奢華的後宮。

沒有封后的哪一個，以後生死難定，去留全憑太后的旨意。要麼去守皇陵，要麼去廟裡，要麼在太后跟前服侍。

而現在的太后，就變太皇太后，的家族慢慢會被新的後族住，再也罩不住們落敗的那一個。

一定要爭取！

兩個人都這麼想！

“道乏吧。”皇帝懶懶對凌青菀說，似乎對的診斷不興趣。

凌青菀道是。

從殿出來，把藥方給了宋公公，讓他給醫看，看過了再去取藥。

而皇帝留下王淑妃和馮貴妃在殿說話。

凌青菀出來的時候，皇帝被宮和太監們全部遣了出去，他和二妃說悄悄話。

凌青菀微微嘆了口氣。

這件事，幫不上皇帝的忙。

凌青菀看病結束之後，從宮裡離開。走到宮門口，又下起了雨。

蓮生在宮門口等，將一把傘撐到了凌青菀的頭上。

空氣很冷，似冷箭往上，被刺中，生生的疼。

凌青菀覺自己的袖底，一片寒涼。

特別怕冷。

“以往的冬天，也沒有這麼冷，今年是怎麼了？”不由悶聲自問，對自己這段日子怕冷到驚疑不定。

不僅僅怕冷，最近的皮白了很多，不是那種瑩潤紅的白，而是雪白、蒼白，似病態的白。

除了冷，倒也沒有其他覺。

“蓮生，你冷嗎？”凌青菀還沒有上車，突然間蓮生穿著甲，似乎很單薄，可是看上去氣紅潤，沒有半點凍得發紫的樣子。

而凌青菀，肯定面紫紅，看上去像凍壞了。

蓮生很迷茫，看了眼凌青菀，道：“不冷啊。主人，這才十月。”

是啊，這才十月！

凌青菀覺自己在過臘月。

沒有說什麼，爬上了自己的馬車。

馬車尚未開，凌青菀聽到蓮生道：“大人！”

凌青菀就知道是安檐來了。

手將車簾起來，果然見安檐正立在車旁邊。

安檐材修長，拔而裡，遮住了半寸線。

“我送送你。”安檐練上了凌青菀的車。

凌青菀沒說什麼，笑著放下了車簾。

馬車骨碌碌前進，凌青菀坐著，將手全部攏在袖子裡。

“家裡還好吧？”安檐問。

凌青菀就把大嫂病穩定、兩個孩子目前很健康、母親忙著準備孩子的洗三禮等事，慢慢說給安檐聽。

的曼聲絮語，緩緩在車廂裡流淌著。

安檐原本不耐煩聽這些瑣事，但是此刻，他津津有味，專心致志看著。

平凡的瑣事，他覺得格外有趣。

特別是說，有在，陳七娘的病就不會惡化，非常的自信，讓安檐眉梢添了幾分笑意。

“明天是洗三禮？”安檐明知故問。

凌青菀點點頭。

“我明天正好休沐，我會去。”安檐道。

凌青菀笑了笑，道：“那甚好。”

安檐就想拉的手，發現的手藏在袖子裡，藏得非常深，心頭掠過幾縷疑。

“手怎麼了？”安檐問。他見刻意藏手，還以爲傷了。

“沒事，就是冷。”凌青菀道。

說著話，把手了出來。十指纖，消瘦白，沒有任何的傷痕。

安檐就放心了。

他抓住了凌青菀的手，而後愕然：“手怎麼這樣冰？”

說著話，他往面頰上了下，同樣的冰涼，似玉那樣的冰涼。

“冷啊。”凌青菀道，“天這麼冷，你不覺得嗎？”

安檐蹙眉。

初冬的天，是寒溼的，有點冷意人。可是，遠遠沒有到將人凍僵的地步。

他不知凌青菀是怎麼了。

安檐將摟住。

凌青菀卻推開他：“你這甲，又又冷，你要凍死我？”

安檐心裡更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