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月，林縛、傅青河、蘇湄、小蠻及諸年以及秦承祖、周普等人分乘四艘烏蓬輕舟，撐篙駛往二十里外的河曲。

秦承祖他們河曲蘆葦裡藏了一艘舫船，比蘇湄在白水河被劫的花舫略小一些，當然也比不上給隔淺在海口子上的三桅海船，但也有七八丈長，要比烏蓬輕舟大多了。

“就要這船。”林縛看了極爲滿意，沒想到秦承祖他們還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搞到這樣的大船，他與傅青河、秦承祖、周普以及蘇湄、小蠻二爬上舫船，也不耽擱時間，直接就往上游行去。

明天真要手，秦承祖等人是主力，林縛寧可諸年辛苦一些，負責起夜裡撐篙行舟的責職，也要讓秦承祖等人休息好。再說在淺水裡拿竹篙子撐船，也不是什麼難事。

林縛與傅青河及秦承祖、周普走進船艙裡打算商議明天水道劫囚之事，林縛提議道：“要不要請蘇湄姑娘出來給大家唱一曲解解乏？”

剛纔在海船上，蘇湄、小蠻都穿著不合的布裳，倒也沒有刻意掩飾人份，秦承祖他們都能看出來，這時候商議明日救人要，林縛突然提出要聽曲取樂，秦承祖即使念著林縛今夜已經給他們帶來這麼多的好，他也一貫的好涵養，也不自的眉頭微蹙。

周普子介直，得了一張良弓、一把進冰花紋路的鑌鐵陌刀、一件半玄甲，都是有銀子買不到的好什，關鍵他認爲傅青河有膽劫寧海鎮的船，完全顛覆了之前對他的惡，自然看林縛也極爲順眼，他向來不覺得男兒好算什麼病，大咧咧的跟林縛說道：“小曲什麼時候都聽得，還是商議救人事要；等救出人後，我們去淮安府，淮安府的頭牌姑娘，隨譚兄弟你挑……”

門扉輕叩，蘇湄小心翼翼的提著幅走進來，施禮道：“蘇湄見過秦先生、周爺……”

周普正要跟林縛允諾等救出人後帶去玩淮安城最頭牌的姑娘，看見蘇湄換了裝進來，幽昧燭火映在清麗明豔的臉上，周普的眼珠子差點要掉出來，張了，嚥了一口唾沫，看著小蠻也換了儒跟在後面走過來，臉上稚氣未，眉目清麗，五緻，無一不，他看了半晌，才大嘆一口氣的扭頭跟林縛說道：“你房裡藏著如此姬、婢，淮安府的頭牌姑娘，只怕你看不上眼，剛纔的話就當我沒說……”

小蠻朝林縛吐吐舌頭，似乎看他心裡的想法，聲說道：“譚大哥心裡倒是想呢！”

林縛苦笑，他倒是真想金屋藏，只是……還是等救出人後再跟周普好好合計進淮安府找頭牌姑娘的事。

秦承祖拍了拍大，說道：“好計策，”站起來朝蘇湄施禮道，“煩請蘇湄姑娘唱一曲……”

“咚咚咚，”又有人叩門進來，跟秦承祖稟報：“吳齊剛剛回來，正在尾船換服，有報要說。”

秦承祖與林縛等人稍等片刻，一個臉皮黝黑的漢子走進來，跟秦承祖、周普說道：“陳韓三想我們劫囚，我在亭湖縣北發現兩隊緝盜營的輕騎，天黑之後才離開亭湖，一道西北方向而去。”

“陳韓三那個雜種，投了府，什麼屎都吃得下肚。”周普恨恨的罵道。

秦承祖冷冷一笑，說道：“他們倒是認定我們沒有從水道下手的機會！”

的確，流馬寇是馬賊，又不是水匪，再說船行在水面上，沒有突然接近襲擊的機會，也難怪囚車進行清浦津，緝盜營就放鬆警惕了。

林縛說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派人盯著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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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湖縣西南，初冬的清江浦水流清淺，站在船頭能夠看著水裡的卵石灘，渦流，翻起的細浪白如碎玉，偶爾幾隻灰白羽的水鳥掠過水麪，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時至午時，幾艘烏蓬漁舟在水面上隨波逐流，遠一艘雙桅船升帆逆流駛來，主桅橫帆上還懸掛著緝盜司衙門黑底鑲紅的標旗，十多名兵沒打彩的或坐或站的在船頭。

雖然初冬的水流很緩，但是逆水而行，等到江寧也是五六天之後的事。不比揚子江下游時有東海盜侵，淮河水寨勢力經過這些年的清剿，已經平靜多了，也許偶爾會有販私鹽的船經過，倒也不擔心這些私鹽販吃了豹子膽敢挑釁船。

離開清浦津，上了船，將囚籠卸進船艙裡，四名重囚關在囚籠裡也都枷鎖仔細了，才投誠沒幾個月的這夥兵就放鬆了警惕。一些人窩在船艙裡賭博，其他人都在船頭曬太，數月來難得的悠閒時。偶爾舟船接近時，他們纔會警惕的站起來以防萬一，然後這些舟船都是規規矩矩的商旅。看著商船、客船上載的財貨，倒是勾起他們曾經做馬賊的回憶來，好不容易按捺住再打家劫舍一把的心思。

“彪頭兒，淮安府上不上岸？”一個老兵抱著一支長矛靠著船舷坐在甲板上問領頭的校尉。

“船上都備齊了糧水，免得節外生枝，一直到江寧府都不停船……”領頭校尉說道。

“秦承祖這羣孫子都給殺破了膽——從新浦到亭湖兩百多裡，我們在路上拖拖拉拉走了五天，也沒見他們有膽冒頭，整個亭湖縣就本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能有什麼節外生枝？”老兵滿不在乎的說道，“糧水不缺、食不缺，但是彪頭兒要考慮兄弟們小兩個月沒有發泄了。有人能熬到江寧府，只怕有人就會憋出病來了。”

“曹子，四娘子可不比淮上九曲河的頭牌姑娘差，/勁也足，你有膽子可去找發/泄去。”有個拿長矛蹲在船邊往河裡刺魚玩的漢子朝船艙方向眉弄眼兌老兵。

“日，捆了的手，還怕下面的兒里長牙咬爺的/！”老兵啐了一口，“只要彪頭兒點頭，老子立馬進去日。”

“緝盜司衙門要過堂的匪首，能讓你們這般胡來？會讓別人如何看我淮上緝盜營的軍紀？”領頭校尉肅容說道，揮了揮手，讓手下人安分些，“到了江寧府，會在那裡住上小半個月，你們還愁找不到發泄的地方？你們就知道淮上九曲河，要知道江寧府的姑娘才真正名揚天下，曹子你小心在船上將銀子輸了，到時候不要看著別人日娘們、自己在一旁擼管子吧！”

“哄！日娘們也不讓曹子旁觀，他會人家姑娘屁蛋/子的。”船頭兵鬨笑起來，覺得江寧府就在前面，神振作起來。看著前面一艘舫船行速甚緩，舫船倒是奢華，花窗還扎著綿綢，船尾站的兩名漢子穿著青，腰間卻繫著腰刀，眼睛警惕的盯著他們這邊。

船頭的兵也立時警惕起來，領頭校尉朝船艙裡喊：“董膘子，有況，看人。”船艙裡聚賭的那夥兵也立時張起來，一個臉上帶疤的武鑽出船艙，盯著前面的舫船，問船頭的校尉：“什麼來頭？”

這會兒，只聽見一聲琴音悠然傳來，船頭這些兵都鄙不知斯文的漢子，也覺得這一聲琴音就像甜水兒直沁心底人舒坦，幾聲調彈撥，接著是個呀呀的清嗓音從前頭舫船傳來，嗓音初不調，聽著卻有心裡給小手撓到的舒服，竟如天籟……

舫船行速緩慢，船片刻就追了上去，只見舫船船頭擺著一張藤椅，一張方桌，一個穿著綢鍛袍長子的白臉富家子二腳高蹺的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一個清秀無端的婢站在富家子後正沒打采的給他著肩，富家子猶覺不足，還將婢的那雙白玉似的小手拿到懷裡細細的，眼睛也不睜開，看了只人心裡忌恨得很；方桌前面，站著個穿清綠儒的，看翹指揚臂、檀口輕啓，一句句讓人如癡如醉的唱曲便是從豔檀口吐出。

初看婢清麗無端，再看這，船上的兵頓時都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了，心裡都想要是江寧的頭牌有這等姿，死在江寧都心甘願。

眼見要超過去，船頭的兵一齊朝船上的兩名船工大喊：“降帆、降帆！”領頭的校尉雖然看到舫船船頭船尾各有兩名攜刀的武士，也只當是富家子聘請的護衛，沒有太當回事，心裡也下意識的認爲如此絕、如此妙若天籟的歌，要是不看、不聽，那真是太可惜了，也就沒有阻止衆人要求船工降帆減速。

“滾開、滾開，什麼貨都往前湊，不要妨礙我家公子聽曲！”畫舫船頭站著的兩個護衛卻不客氣。

兵都涌到船頭爲舫船上唱曲的絕神魂顛倒，這句話聽來尤其的刺耳，都朝舫船上的護衛瞪去：“賊孃的，從來都是爺爺畜生滾開，哪有畜生爺滾開的？”

“你們知道我家公子是誰？”船頭武士氣勢毫不弱，見兵作勢跳過來，拔出腰刀來橫在前，看樣子稍有不對，就會毫不猶豫將刀砍出去。

舫船武士的威脅作更是刺激到兵，幾個擁在船頭的兵子也撥出刀來威脅：“拿把刀就想充大爺，管你家公子是誰，爺爺現在要你們停船接檢查，你們膽敢反抗，信不信爺爺把你們當水匪給剿殺乾淨了？”船頭兵一起拿出兵敲擊船舷，威脅道：“停船、停船！”這些個兵剛剛從良不久，匪不改，哪裡會忍這種鳥氣！

“陳富，退下去，”畫舫護衛還要跟兵爭吵，一個像管家模樣的青老者走過來，將武士喝退，又滿臉堆笑的朝兵們拱手，“真是對不住各位爺，下面人生了一雙狗眼，惹各位爺生氣了……我家公子前夜起了興致，帶著幾個僕從跟歌姬遊清江浦，不想驚擾各位爺了，見諒、見諒！”

“現在說話有屁用，停船接檢查，不然爺爺一刀砍死你！”兵從來都是得勢不饒人，青老者兩三句話如何能將他們打發走。船頭兵看著綢青年跟婢、絕歌姬以及侍候的四名子要退到船艙裡去，一起聒噪大喊：“出來，出來！兒子敢躲進去，生剁了你！”

綢衫青年著頭皮走過來，從腰間摘下牙牌要遞過來，苦臉說道：“爺，我們只是過路的良家子，絕不是什麼水匪，還各位爺請行方便，”又吩咐青老者，“快去拿幾兩碎銀子給各位爺買茶喝去。”

“賊娘，一個銅牌子就裝大爺！”牙牌材質是這個時代甄別份的重要特徵之一，兵們看著富家子只是掏出個銅牙牌來，連驗他份的心思都沒有，氣焰更加囂張起來，“幾兩碎銀子想打發化子，爺這裡也有幾兩碎銀子，那個小娘們陪爺睡一覺！”

“各位爺，你們說如何是好？這位姑娘，我也只花錢請來唱曲的，不陪睡覺的。”綢衫公子苦臉作揖說道。

“爺也有錢，過來給爺爺們唱幾個小曲聽聽。”

“你個小白臉，鳥頭沒有手指，蛋沒有羊屎大，小娘們怎麼高興你弄？要是見過爺爺的鳥，包管賣藝又賣！”軍漢鄙的大笑起來，一起嚷著要絕歌姬到船上去唱曲。

“真是不可理喻！”綢衫公子臉陡變，拂袖轉就走，推著婢、歌姬鑽進船艙。

這夥兵投府沒幾個月，匪不敢，哪裡肯依，大著“抓水寇、抓水寇！”四五個軍漢拿著兵就要跳過來，後面人又拿鐵搭子將舫船鉤住，爲首校尉見遠近沒有其他船隻，也狠心想發一筆橫財，便站在一旁，沉聲發令：“民船私藏械，無故接舷我押囚船，拒絕我部盤查，視同水寇，剿之！”

“剿他娘，剿他娘！”這夥兵越加興，似乎看到那絕歌姬與清麗婢在下掙扎的形，有些人怕手腳慢了，搶不到什麼好東西，連兵也不拿，就跳了過去——舫船上的四名持刀武士也正倉皇的退到船艙裡去，更助漲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嗖、嗖、嗖……”五六名軍漢搶著要進船艙，他們只提防剛躲進船艙的四個武士，一腳將艙門踹開，提著長矛先刺進去，哪裡想到會有數支鐵箭迎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