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傅爺如此看重這個林縛,我看事再壞也不至於壞到哪裡去,”孫敬堂說道,“此事也不能強迫婉娘,婉娘自個兒願意倒是好事,我看這事暫時就當作不知。”
孫敬軒想想也只能如此,別人家的孩子都是孝順聽話,自個家的兒卻是給西河會上下都慣壞了,自我主張太強,一時還不能太擰的子。
這時從一艘烏蓬船裡鑽出一對青年男來,站在船頭開口問孫敬軒:“大伯,我們是不是在這裡乾等……”
“還是等一等,畢竟跟水營哨說是來談生意的,再說也要讓文耀他們先回龍藏浦去……”孫敬軒吩咐。
青年男是孫敬堂的次子孫文炳與孫文珮。孫敬軒只有一個獨,妻子死後未曾續絃,孫敬堂有一妻一妾生育有兩男兩。長子孫文耀過繼給長房孫敬軒,將來會繼承西河會,次子孫文炳也在會中幫忙,兩子都已經結婚生子。除了三兒孫文珮才滿十七歲外,還有一個小兒不滿十歲,都是妾室所生。
河幫勢力涉及到禍福旦夕的漕運,即使能暫時能積攢些錢財,也不知道何時又會賠。每隔幾年就有河幫勢力分崩離析,混河幫其實不容易,江寧河幫十六支,能維持四代以上的,包括孫家也有三支。孫家想提前收手也不可能,一是府不會同意,二是這麼多會衆不能就丟手不管。種種況下,河幫勢力部要團結得多,本就在食褳結構的中下層,河幫勢力之間也有競爭,部再爭權奪勢,更多的是會便宜外人。
一會兒,林景中跑過來,問孫敬軒這邊需要些什麼,林縛讓河口這邊盡數安排。想來他們昨天聞風出,船上也沒有準備吃食,近三十艘船、六七百會衆,要是在這裡停泊上半天,總要有個安排。
“你這邊有饅頭、包子、稀飯沒有?我們掏銀子跟你買。”孫敬堂的兒文珮以爲林景中是個跑的夥計。孫文珮的子也野,相貌俊俏,但常年跟父親在船上,略黑,但也是着青春流似的澤,昨夜雖然沒過來,但也知,還給文婉離開打掩護,直到事發生才慌了手腳,這時候見事平息,倒有些躍躍試起來,想着去草堂看文婉,但又怕惹得爹記得昨夜的事罵,主招呼起林景中,想找個藉口上岸去。
“要什麼銀子,你們都沒有用早餐吧?岸上今天都多準備了饅頭、包子,麻煩你們挑幾個人跟我去搬來……”林景中說道。
“好咧。”文珮就要跳上岸來。
“你留船上,讓文炳帶着人去,”孫敬堂輕喝道,雖說大家都疼文婉,但是這時候不能讓這兩丫頭再湊到一起去,孫敬軒、孫敬堂兩堂兄弟也不認得林景中,與林景中客氣的說道,“麻煩小兄弟了……”
“無關的,你們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提來。”林景中說道。
孫敬軒聽着林景中話裡的意思有些不對,忙問道:“還沒有請教這位兄弟的稱呼,真是失禮。”
“孫會首客氣了,在下林景中,是集雲社的管事……”林景中說道。
“失禮,看你與林大人相貌有幾分像,莫非是林大人的兄弟……”孫敬軒與孫敬堂忙拱手施禮,把集雲社的大管事當跑腳的夥計當真是失禮。文珮小姑娘站在船頭,眼睛盯着林景中看,只覺得他比自己二哥都年輕許多,怎麼會能當上集雲社的大掌櫃?
“不客氣,我與林縛是族兄弟,”林景中說道,“林縛在草堂等孫會首二位,夢得叔也在,說是爲二當家請託而來;安頓貴會會衆之事,給我來安排即可……”
孫敬堂與林夢得也不算很悉,但是知道林夢得跟林縛關係不淺,當中還找了一個人跟林夢得請託,寧可多花些銀子也希林夢得能說上話將事化解掉,因爲隔了一個人,所以林夢得得信也晚,現在才趕到河口來。沒想到事早就順利的解決掉了。
孫敬軒兩兄弟也不在這裡耽擱,便讓兩名會衆將昨夜準備在船上的銀子搬上岸來,將銀錠子擺到托盤裡拿紅綢布蓋好,一起回草堂去。
林縛與林夢得、武延清在前廳說話,看着孫敬軒兄弟後二名會堂端着盛銀子的托盤走進來,問道:“孫會首,這是什麼意思?”
“給林大人請罪,小小意思。”孫敬軒說道。
“我在船頭與孫會首所說,沒有半點虛言,我視傅先生如叔伯,所以對昨夜之事非常的愧疚。孫會首若是這般,傅先生過些日子養好傷回江寧來,我有什麼臉去見他?再說武先生也坐在這裡……請孫會首回去吧。”林縛當下就板着臉下逐客令。
孫敬軒也是尷尬,林縛話也說的明白,昨夜之事完全是傅青河的面子纔不追究,雖說似乎也是因爲傅青河的信所引起——孫敬軒忙讓會衆將銀子端回去,林縛這才換了笑臉請孫敬軒、孫敬堂兄弟上座,林夢得也跟他們相互見了禮。
孫氏兄弟雖然跟林夢得不悉,但是得了請託出面走這一趟,就是天大的義,自然十分的客氣與激。
“剛纔與哨所說也不都是應付之言,實有事跟二位商議……”林縛請孫家兄弟坐下後,親自給他們斟了茶。
孫敬軒心裡一驚,只當是林縛不顧禮制要直接提及親事,心裡算計着,裡問道:“什麼事?”
“二樁事,”林縛說道,“一樁是此間河堤渡口碼頭也初步建,與東華門相接的車馬便道也將建,與朝天北岸以及別渡口尚無固定航渡,西河會若有意,可否在河口與朝天驛渡、古棠渡、棲霞渡、上元渡、曲鎮渡各放幾艘船,初時生意會很清淡,河口這邊不留厘金,另外每艘船我這邊再給西河會每月補二兩銀子,孫會首,你看可?”
“今年漕運未行之前,。”孫敬軒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河口這邊還冷清得很,但是就算林縛一個銅錢不補,就憑着林縛剛纔拒收那兩盤銀子,孫敬軒也不會有所猶豫,“還有一樁是什麼事?”
“集雲社在石樑縣有一批新茶要運來江寧,運力不足,想請孫會首派幾艘船,船費悉照江寧行價,也不會多給,也斷不會給,想問孫會首能否出船來?”林縛說道。
東號是千石船,此千石是以殼稻米容量來計,千石約十萬鬥殼稻米,計十五萬斤許。以稻穀計,東號滿艙能裝載十萬斤。以新採茶葉,可裝載三萬斤。實際上新茶要保質最怕疊,船艙里加隔板放置茶袋,還要留下足夠的通風空間防,東號滿艙也只能裝一萬斤新茶。東號主要走江寧-崇州航線,以支持長山島,另兩艘千石船小鰍爺帶着人在龍江船場監造,雖說定購之前都已經船場砸在手裡的半品了,但是這邊提出的改造也多,最快還要兩個月才能船,顧家的新茶四月下旬就會集中上市,林縛要在江寧另行僱傭貨船。江寧可僱用的貨船也多,畢竟一直到秋後,都是漕運的空檔期,河幫勢力都有大力的運力剩餘,林縛想借此與西河會打好關係,但是順勢跟孫敬軒提出請託。
河幫勢力一旦與漕運相關,就從府拿不到正式的商,除了漕運時可以按比例攜帶私貨沿漕河販運外,漕運空檔期是止自行販運貨的,只可以將運力租給其他商家使用,以保證漕運時能將漕船調集起來。雖說當世法廢馳,河幫私下販運貨也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但是短途利微、長途在各關卡到的盤剝遠比正規商號要重得多,不要說圖利了,一趟走下來常常是虧本的買賣。通常說來,河幫還是會比較老實的將運力租給其他商號或商人或者給府、軍隊徵用去。像東閩十年戰期間,東南諸郡的漕糧運輸大幅降低,多餘下來的運力並沒能給河幫勢力牟太多的私利,反而給徵用去支持東閩戰場的後勤供給。即使向東閩戰場提供資的航線短許多,也按人頭計工食錢,河幫還是有益之的,但是各船場那些又公然將每年8%的新船撥給比例下降一半,總之到頭來河幫佔不到半點便宜。
林縛所託的二樁事,孫敬軒每一樁都求之不得。
東閩戰事結束、新一的漕運還沒有開始,西河會也有大量的船舶空閒,不然昨天也無法一時調集上百艘船來。沒有活做,但是船工還是要吃飯,要養家餬口,這些年來每個普通船工能從漕運上所得的工食錢總共才三千錢,通常要跑大半年,能讓自己吃飽已經夠勉強了,更不要說養家餬口了,也迫使河幫要在漕運空檔期裡尋找新活。
這些事,林縛只是起着頭,詳細的會給林景中去跟西河會商談,等了片晌沒見林景中影,心裡奇怪:安頓西河會會衆的事,林景中牽個頭,給集雲社的夥計去辦就可以了,怎麼還過來?當不他要將饅頭、包子之類的吃食,親自送到船上、還喂他們吃不?
趕巧錢小五過來彙報事,林縛到前廳外的屋檐下跟錢小五談話,窺見林景中真親自安排人將吃食與湯水送上船去,看形還是每一艘船的都親自送到,後有個穿綠裳的孩子跟着,看似西河會的,心裡奇怪:會是誰?孫文婉的丫鬟也在偏廳裡,跟蘇湄、小蠻們一起陪孫文婉說話。
“你辦事之前去碼頭將林景中回來。”林縛吩咐錢小五道。
林縛就在門外等着林景中回來,問道:“將人家姑娘的閨名、家室、許未許人打聽出來沒有?”
“這哪好意思問?”林景中順口回道,轉念又明白過來林縛這是在兌他,嫌他在碼頭磨蹭太長時間了,畢竟麪皮子,頓時就漲紅了臉。
“也知道不好意思啊?那就別粘在那裡啊!”林縛兌道,“進來,指你過來談事的。”
林縛在林景中心裡已經建立起威嚴來,林縛這幾句話說得不輕不重,林景中不他的意思,便不吭聲、老老實實的跟着進了前廳。
孫敬軒看見林景中進來,爲剛纔在碼頭上忽視他的事很是抱歉,站起來說道:“讓林大管事忙到現在……”
林縛說道:“剛纔請託孫會首二樁事,孫會首派人跟景中詳談。渡船之事,西河會若有意河口設個點,河口這邊可劃一畝地給西河會用,地不用西河會出錢,秣陵縣可出地契,但是地上建窩棚還是青磚瓦房,就要西河會自己出錢出力了。河口這邊邀集東鄉黨,也是這般條件。孫會首你覺得呢?”
“行啊。”孫敬軒答應道,這邊建棟一畝大的中等宅院,一百兩銀也蠻樣子,河口這邊真要繁榮起來,西河會在這裡就多一收來源,總比漕運空檔期龍藏浦跟其他幫會搶生意要好。就算拿這個還林縛的人,也遠比剛纔給拒絕掉的一千兩銀子要得多,爲了以示重視,孫敬軒說道,“運新茶不是小事,西河會這邊,我讓敬堂親自走一趟,這諸多事,由要勞煩林大管事跟敬堂詳細說明了。”
“對了,”林縛問孫敬軒,“我剛纔看見碼頭上有一名綠,似西河會的人,不知是誰家孩,可曾許配人家?”
“……”孫敬軒下意識的回頭看到堂弟孫敬堂一眼,心想文珮怎麼上岸來落到林縛的眼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