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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第一百三十五章 船行河上

輔國將軍秦城伯在洪澤浦被劫殺、洪澤浦水寨舉旗造反的消息震石樑河兩岸,滯留石樑河兩岸的流民立時蠢蠢

號從上林渡撤出時未干戈,但是撤退到野人渡的途中卻遇到五撥流寇劫船。

去上林裡時是南風,揚帆行速甚捷;南下時,北風時有時無,有風時揚帆而行,無風或逆風時,就只能搖櫓撐篙而行,船速一下子就慢了許多,加上兩岸不斷有流寇擾襲,林縛他們乘船一直到次日午時就才趕到野人渡。

流寇都不規模,武也簡陋,好些人甚至鋌而走險泅水來奪船,打發這些流寇都很輕鬆,林縛卻著碧波盪漾的石樑河水愁眉難展。兩岸堤上流民雖說未必個個都敢鋌而走險,但是給洪澤浦事件撥,聚在河堤上的流民過來的眼神裡似乎都藏著一把火,已經是一即發的危急之時。

在過去數月裡,江寧府、平江府等地方府爲保證當地不衝擊,封鎖江渡,使滯留在朝天以北的流民數以十萬計。這些流民或爲躲府清匪、或逃荒,背井離鄉、拖家帶口而來,絕大多數人都是爲掙一口活命的口糧能夠在這糟踐的世道活下去,然而淹留江寧府北部、石樑河兩岸,做工不得、無田可種,最早就忍不住鋌而走險流寇地方的那些流民又加劇了地方與流民的矛盾。

江東郡諸府縣的老爺在場跌爬滾打了十幾、數十年,個個都是人,都工於心計、長於謀算,然而都眼睛瞎了對朝天北岸的這隻巨大而兇險異常的火藥桶都視而不見,江東郡三司與江寧府諸衙門數次商議安置北岸流民之事,數次都因種種藉口而隔置,坐看北岸流民殍盈野、積道旁,倒不知道這些老爺對此時危急之勢能拿出什麼決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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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近野人渡。

上回經過野人渡時是雨後夜間,渡口有酒家、客棧、稅司、哨卡,周邊都是流民聚居的窩棚,看上去破落,卻是石樑縣南部一座頗爲繁榮的渡口,每日舟楫不斷,也有車馬往東面維揚府而去,無數流民淹留在此乞討、做工。

此時放眼去,在四野漸深的暮裡,只見無數柱黑煙升起在野人渡的上空與天幕相接,不僅酒家、客棧以及稅司哨卡的署只剩下殘牆斷壁,便是周邊的流民窩棚也都給一把火燒灰燼,渡口碼頭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兵卒與穿著低級吏袍服的,此外還有一白花花的的橫在碼頭,是給/殺而死的,幾艘渡船也給火燒過,給鑿沉在近岸

之前淹留野人渡的大批流民已不知去向,只有數人在殘垣斷壁間翻找值錢的件,看到東號諸船駛來,往河這邊了幾眼,就朝東邊的樹林子逃去。

號午時從上林渡撤出後在途中沒有耽擱,看到沿途中多渡口、村寨都給流寇搶掠縱火燒燬,林縛推測是有人專程將劉安兒在洪澤浦聚衆舉事的消息迅速的散播出來,心想這些水寨首領行事還是真是縝、環環相扣。

原先還想在野人渡稍作停歇,看到野人渡如此形,這個想法只能泡湯,林縛讓大鰍爺葛存信給其他船打信號,藉著皎潔的月繼續航行,總要回到朝天南岸能真正的稍鬆一口氣。

“再往南就是江寧府境了,秦二公子的旗號讓人做好了,是不是這時候就掛上?”曹子昂問道。

“掛上。”林縛說道。

不知道江寧水營的戰船有沒有出,避免猝然相遇發生誤會,林縛讓人將“昭武校尉秦”的旗號升上主桅,在他的“江東按察使司金川司獄林”的旗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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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夢得、周普、葛存信、趙虎等人擡頭看了看主桅上迎風展開的“照武校尉秦”旗,都心照不宣的對視而笑。

秦城伯長子早夭,次子秦世崢因門蔭了軍門,一直在他老子秦城伯帳前任職,年紀輕輕已經是正五品的昭武校尉。秦城伯戰死駱湖,東號撤出時,將秦世崢與其他百餘秦家人一同救下,東號上秦家人應以秦世崢爲主,只是這怕有兩百斤好的秦二公子上未寸傷,卻因驚嚇發了高熱,從清晨到現在都躺在船艙裡昏迷不醒。林縛在船上多備跌打金創傷藥,無法對秦世崢對癥施藥,只能儘快趕到江寧再延醫救治,秦家人都慌作一團。

“林大人,”一個穿著綠裳的丫鬟從船艙裡出來,喊林縛,“林大人,我家夫人問你爲何還不靠岸歇一歇,船艙裡都快悶死人了。”

算上顧盈袖,林庭訓這個半死人有五個夫人都在這船上,林縛一時認不得這孩子是哪位夫人的邊丫鬟,揮手說道:“還要等一會兒……”

號只有船尾甲板上的兩層艙室可以住人,有明窗,甲板下的十三座艙室都是裝貨的水隔艙,通風條件差,昏暗無火,人住在裡面是不好

只是尾部客艙房間有限,當初就按照十六名船員設計的,也只能進三四十人,林縛將客艙都清出來安置傷員以及照顧傷員的人,他與曹子昂、周普、林夢得、趙虎等人以及諸披甲武卒及鄉勇疲乏了也只是湊合著在甲板上休息,無論是秦家人還是林家人,都給他統統趕下貨艙裡坐著。

這些人剛開始還跑到甲板上來氣,但是一路上連續遇到五次流寇劫船,不用林縛驅趕都死活不肯出來,長時間悶在貨艙裡當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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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有些畏懼林縛,看著他的臉沉著煞是難看,猶猶豫豫的說道:“我家夫人說……”

“紫菱,三夫人說什麼?”顧盈袖從船艙裡鑽出來,無法在外人面前跟林縛表現得太親,大多時間也隨其他眷悶在一座下艙室裡,這時候到甲板上來氣。

“夫人問能不能清出一間尾艙來?哪些個傷的擺下艙裡就可以了,天下總沒有僕役福、主家吃苦的道理。”紫菱丫鬟看著七夫人過來,膽子壯了一些,伶牙俐齒的將一番話說完。

“哪來這些廢話,要是嫌下艙室裡住不舒服,滾上岸走去江寧,”林縛毫不留面罵道,見那丫鬟癟著臉要哭,眼看著心煩,又罵道,“滾下去。”

紫菱丫鬟哪裡想到儀表堂堂的林秀才如此不顧儀態的口出惡語,小臉給嚇得煞白,沒敢一口氣,想哭又不敢哭,灰溜溜的下了艙室。

“三夫人是福慣了的人,未吃過這樣的苦,你不要爲這事生氣,”顧盈袖見林縛爲這事了氣,過來勸他道,“平時待下人卻是不差的。”

“我看是腦袋進水了,沒有我們這些下賤僕役在前面拼命抵擋,們能毫髮無傷的逃出上林裡?”林縛蹙著眉頭厲聲反問道。

林夢得雖然心裡也有主貴僕賤的觀點,但是也知道輕重緩急,這時候也覺得三夫人提出這個要求當真有些過分,不過林縛的訓斥也太不留面了,他心裡想:不管林縛這番話是不是出自真心,周圍鄉勇與諸武衛聽了心裡肯定都是暖堂堂的。他也看到周邊的鄉勇與武衛這時都更拿起了膛。

林夢得心想有些人大概生來就是能夠令別人折服的,就如林縛剛纔這幾句話,很簡單,誰都會學著說,但是又有幾人能像林縛這麼態姿強勢又自然任的說出來,旁人聽了這時候覺得這時候給他賣命都值?

關鍵林縛並不是口頭說說而已,撤出上林裡後,林縛不去敷衍秦家人或林家人,對鄉勇、武衛以及上船往江寧避難的普通民衆都是用心的噓寒問暖;行船時,也不顧落水危險,親自跑到快槳船去上查看戒備,將食與水給船上鄉勇親自送過去。

船上救治金創外傷無人比林縛更擅長,待局勢稍緩,林縛讓其他人換休息,他則不辭辛勞爲傷鄉勇止敷藥裹傷。

林縛累了疲了也只是和坐在甲板上靠船舷瞇眼歇一會兒。

林夢得心想此行他們算是倉皇南逃,一路上還不斷流寇擾襲,但是所有人的士氣都不差,與林縛如此用心不無關係。特別是在上林渡時水寨敵船如蟻羣附來,林縛愣著有膽子率領六船在河汊子口跟諸敵船對峙了半天,使西河會漕船在石樑河沿岸接收逃難民衆,其中很多就是鄉勇的家屬,最後林縛還能帶著大家全而退,這給衆人留下極爲深刻的印象。

從去年冬林縛到江寧來,林夢得就跟他接,從大鬧藩樓到林縛在江寧自立門戶,從流民慘案到東市事件,再到這些的駱湖水戰、撤出上林裡,林縛上所表現出來的才幹,林夢得自覺是遠遠不及的。

特別是流民慘案,換作別人,第一批招募的流民多半會在慘案發生的人心惶惶,偏偏林縛能使慘案變河口流民凝聚力驟然增強的關鍵契機。

這似乎已經超出才幹或者才能的範疇,要讓林夢得準確的去評判,或者說林縛是天生的將帥之才更恰當些。

顧盈袖心想三夫人此時提這樣的要求的確有些過分,又勸林縛道:“我去跟說說,老爺生死不明,二老爺、大公子都不在這邊,二公子又死於斯難,這個家還是要三夫人來主持,要是讓們心裡生怨,怕是會疑懼你來奪族產。”

林縛微微一嘆,這船上裝有林家金銀財富折現銀約十六萬兩,但是林庭立可能會補東知府缺、大公子林續文在燕京擔任正五品工部郎中,他就不能將這筆鉅款沒到集雲社名下。

林縛輕吐了一口氣,語氣緩下來跟盈袖說道:“你去唱紅臉吧。還有到江寧後,們想要在哪裡安,你們也先商量商量,這一路上不停歇,明天黃昏前就能趕到江寧了。”

顧盈袖點點頭,將死不死的林庭訓與諸位夫人都去江寧逃難,也無法單獨住到顧家或別,再說林家拖家帶口百十人,江寧這邊也沒有其他人來主事,這個家就要與林夢得來主事,卻更要跟林縛避嫌,諸多思都要先埋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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