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太平正街上。

黎照曦一流綢圓領袍，領口翻著，底下是燈籠，頭髮是高馬尾，幾縷編著小辮子，沒戴珠串首飾，嫌一會去蹴鞠場踢球還要摘麻煩，就用一皮革細帶子束著頭髮垂下來。

年前病了瘦了一圈，此時的黎照曦面容一下子大了起來，不像是小孩子了，這份打扮是京里見的，加上他白如雪——過年捂白的，頭髮如墨，雙眼顧盼生輝，顯得眼角旁的哥兒痣更是發紅。

誰都不會認錯，這是個哥兒而非男郎。

黎照曦騎著小白花走在前頭，後有黎家護衛，還有兩輛車馬，裡頭是大白兄弟，還有瑩娘和弟弟、梁思源。

小黑皮猴子一個坐不住，掀開了簾子瞧著前頭老大哥，一臉崇拜羨慕，回頭問自家親大哥，「哥，我啥時候才能騎馬啊？」

「等你十歲。」大白沉穩道。

自打嚴謹信走後，嚴家門庭似乎真是大白扛了，哪怕柳樹不讓兒子多心，以前如何現在一樣，可不知不覺間，大白自己把擔子挑在上，教頑皮活潑的弟讀書習字，更加孝順阿爺爺，更關心阿爹。

總之是柳樹看了都越發心疼大白了。

這不，蹴鞠場建好了后，黎照曦去玩過兩次，前兩次約了大白，可大白不去玩耍，要在家看書還要教小黑，今天這次是柳樹發了神威，趕了倆兄弟都出來玩，說把瑩娘也接過來一起去玩。

小黑聽了難免失，而後一看正經大哥，賤兮兮湊過去問：「哥，你是不是嫌不是和未來大嫂坐一起，而是要管我，難怪臉黑的喲，跟爹一樣。」

「你莫要胡說，這話在外頭尤其瑩娘跟前不許。」

小黑人小鬼大說：「你肯定是不好意思了，臉，回頭我就跟大嫂說。」

瑩娘姐弟和梁思源坐在後一輛馬車中。

大白不說話，只是嚴肅看了眼弟弟，小黑只好就範，「知道了不會說的，唉，坐車真沒意思，哥，你怎麼不騎馬呀？」

「因為要看著你。」

小黑吐了舌頭略略兩聲。

京中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出行皆是車馬護衛，包裹的嚴嚴實實，哪怕回府有的人家管的嚴了，還要清路，或是未出閣小姐頭戴帷帽的，了婚的婦人倒是能松一些。

就沒見過誰家沒婚的大搖大擺高坐馬背上穿過鬧市。

黎照曦這出行，在京里也算是頭一份了。

一環人，有些注意到了，略是側目，還以為誰家小爺出行，可一看打頭的馬背上那位模樣，頓時瞭然，有的蹙眉，有的嫌棄，有的還要掃了袖暗地裡嘀咕句：「不統。」

「京里哪怕是商賈人家，也沒讓他家未婚的哥兒拋頭臉的。」

「真是連商賈也不如。」

「就是農人出的，子嗣也教的沒規矩。」

「這誰家敢要。」

這些人礙於顧閣老如今權勢，自是不敢高聲，且黎府護衛一個個壯，哪裡敢言。

黎照曦接收到圍觀者眼底的不喜，而後掃了回去，他所看之，那些人紛紛換一臉討好應承的笑沖他點頭。

「真沒意思。」黎照曦收回目道。

他早聽爹說過京里規矩重，可沒想，這些破規矩管他了，今天要是騎馬的是大白，肯定沒那麼多側目和嘀咕來。

哼哼，他才不管這些人不看，樂不樂意，他就騎馬！

黎照曦打算之後去蹴鞠場踢球都騎馬，不坐車了。

一路往外走，到了百姓多熱鬧的街道，這裡販夫走卒多，就算是誰家哥兒夫郎都能出來幹活，上街買賣東西，見了貴人車馬自是先避讓，免得衝撞了貴人。

不乏好奇誰家的，這側目一多看，當即就傻眼了，等車馬一走遠，街道兩邊的百姓才紛紛一言一語說起來。

「誒呦這誰家的小爺，金尊玉貴的，模樣好漂亮啊。」

「是個小哥兒，瞧著年齡不大應當沒婚吧？」

有人就倒吸冷氣，說：「那這家爺家裡殷實，還父母疼。」不然哪裡敢這麼上街的。

「是黎府的。」

「哪個黎府？」

「還能有哪個？咱們大曆的老爺中這個。」此人豎了大拇指，意思頭籌頂尖的，又說：「這位閣老是贅到黎家的，他家夫郎就給他生了那麼一個獨哥兒，就是剛騎馬過去那位。」

圍觀的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紛紛是瞪圓了眼，張著，半天才找回話說：「就一個獨哥兒？那夫郎沒給閣老再生個？沒個妾？」

「沒，就那一位，還是隨了黎家姓的。」

「誒呦我的乖乖了。」

又是一頓驚訝咋呼。

「剛那小公子可漂亮了，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哥兒，沒準顧夫人也生的貌，閣老同夫人好，才不願納妾的。」

有見過的，當即就說：「可不是，我見過，長得跟個男人似得三的，我估計就是閣老有什麼把柄握在人家手裡了。」

「不讓納妾，那就是妒夫了。」

「黎府的小哥兒真好看，也不知道定了親沒？」還有人沉浸在剛見了黎府小公子漂亮貌上，沒工夫閑扯別的。

有人就笑：「你也不看看自己樣子，咋滴就算是沒定親了，難不還要找你不？」

「我咋不，我、我可以贅上門的。」

大家就大笑，一言一語說：「就閣老地位，多得是上門贅的。」、「可不是嘛，單憑黎府小公子那樣貌，找什麼樣的都。」、「誒呦快別做夢了。」

「真是頭一次見這麼漂亮的哥兒，難怪看的癡傻了。」

蹴鞠場不遠，除了京城大門向南走不了多就到了。那蹴鞠場蓋的大——因為有休息別苑，蹴鞠場地還是昭州那麼大，旁邊圍觀坐臺。

到了后，裡頭有僕人，停車的搬行李的，準備餐食的。

今日長輩們沒來，除了瑩娘外就黎照曦最大，全是黎照曦主意，安排的周道妥帖，看的梁思源是眼睛亮晶晶的，黎照曦吩咐完了，一扭頭看到阿弟小模樣，笑著了下小思源臉頰，說：「就是不吃，咱們也多吃點，這次烤羊羔特別，我給你親自烤好不好？」

「好，謝謝哥哥。」梁思源是崇拜福寶哥哥管事厲害，記得他們不吃什麼忌口的。他吃什麼都的。

旁邊梁府媽媽看的直瞪眼，小爺吃菜不吃葷腥，平日里勸吃口難，如今黎府的福寶爺是三言兩語就給安排妥當了。

黎照曦誇思源，「好樣的，吃胳膊才有勁兒，也好上馬——」

「上馬？」

「你不是說要學騎馬麼，一會吃完飯我教你。」黎照曦說。

梁思源頓時開心的不，脆生生道：「謝謝福福哥哥。」

「嘿嘿，不客氣。」

出來玩大包小包，走個個把時辰安頓好了就大中午了，自然不可能匆匆待一天下午就回去，自然是住一晚，明天下午再回。

因此黎府護衛跟得多，到了下午顧兆黎周周也過來陪著小孩。

外頭過夜的話，總是要有大人的。

小黑一到蹴鞠場就撒了歡，說：「老大哥你真是厲害，阿叔和叔叔就真同意你一人出來玩啊？」

「那當然是我比較靠譜了。」黎照曦得意揚揚下。

等到傍晚顧兆和黎周周到了，小黑一看，嘿嘿直笑，黎照曦面上鎮定說：「小孩子在外過夜的話，還是要大人看著的，我是大人，你們尤其是你，才是最該看的小屁孩。」

「是啊，你阿爹不開給我們來看你的。」顧大人在人前給黎照曦圓面子。

黎照曦可了。小黑也唬住了，原來是他最小要看著呀。

「誒呀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到十歲啊老天爺！」小黑小臉仰著問天。

黎周周看的直笑，這孩子活潑逗人樂子勁兒。

「福福這話不？」顧兆逗黎照曦。

「……爹。」黎照曦出開心的笑容。

顧兆逗得笑，而後說：「你們玩你們的，難得明日我沐休，我同你阿爹自己溜達溜達，蓋好了還是第一次來……」不管小屁孩們了。

孩子長大了，就不同父母玩了。

說是明日休沐，結果第二天州戰報到了京里，顧閣老聽聞匆匆先一步回京，黎周周留下到時候同孩子們一起回去。

歷無病要回來了。

顧兆看到聖上傳來的手信，看完蹙眉，因為上次來信，歷無病在信中說定要掏了茴國的老巢——

這次聖上親征茴國，大曆軍氣勢恢宏，尤其冬日過年時可算是大獲全勝，年後幾次手，歷無病砍殺了茴國皇子，之後乘勝追擊，茴國已經退到了深老巢。

四月中歷無病在信中還信誓旦旦，說不滅了茴國誓不回來，短短半個多月，發生了什麼，讓歷無病改了之前立的誓先回來了？

不過看信中說的，既能回來那是兩人皆平安。

顧兆就不想為什麼了，回來再問吧。之後就是發了口諭，聖上不日則回京，他發現自己說完這個，閣員看他的眼神有些幸災樂禍啊，這是憋著氣等聖上回來告他的狀呢？

「……準備準備，迎接聖駕。」顧兆面不改道。

等散了會，他的左右書便說：「大人，本不該背後言他人的，只是我聽到，幾位大人說想參大人一本……」

這兩人就是恩科考出來的，顧兆一手提拔進了閣——按道理還得過一遍翰林，顧兆越級提上來，這兩位學生進了閣十分自覺堅定為了『閣老黨"。

最先還要顧兆『老師"，只是顧兆還有點數，老師就算了。

這倆也不知道想到哪裡去，兩臉『明白"，顧兆大概看明白這倆是明白啥——我們堅定站閣老但不能表面出來以防止朝中百攻訐閣老結黨營私養自己黨羽。

顧兆：……這不老師了就不是嗎。

此時見倆人擔憂著他，顧兆只能聽了一回八卦，問誰說的？倒是剛開口的難以啟齒，最後還是咬咬牙，突破了君子防線——君子不背後言人，如今十說了，可見顧閣老在其心目中地位了。

顧兆連連的聽八卦，聽著聽著就了：就這？然後擼袖子。

「參我管不了后宅，我家福寶拋頭面不守哥兒德？」

「參我家周周是妒夫不給我納妾延續香火？」

「參參參他個大頭鬼！」顧兆把人記住了，當即是找人『干架"去了，嚇得那倆書跟上，從未見過閣老這般生氣的。

這一日顧閣老舌戰群閣員不說，還手了，還瓷倒地了。

顧兆不怕，顧兆當面了幾位的名字，都是康景帝時的老臣子了，家裡氏族清貴，一把年紀了，顧首輔是說明原委，問：「……是否有出？」

閣中氣氛凝重，一下子拉鋸起來了。

老臣子站一邊，站閣老的站一邊，還有中立不摻和觀的。

顧兆這邊人，都是他提拔上來的新，他當首輔短短幾個月，了人家利益，用這些新銳新人，老臣子早都看不順眼了，此時有人便著鬍子頷首承認了。

「百之首，治、治民，當以作則，顧首輔區區一后宅都管不了，如何能管大曆的？」

和稀泥的就出來打圓場了，說：「閣老別怒，許老也是為了您著想，您是不知道，前兩日貴府公子當街打馬招搖過市，坊間起了不對您的傳聞，有些壞的，怕是您聽了指定不。」

「那你說說我不聽的，沒準我就聽呢。」顧閣老說。

這和稀泥的頓時不知怎麼接話，另一人就說：「許老、老、王老三位老臣是三朝老臣了，那也是惜才閣老您，護您才出言說這些——」

「好巧，我也是三朝過來的。」顧兆呵呵兩聲道。

這下眾人是明白過來，顧閣老今日不打算熄這個火，來真的了。那許老先睨了眼顧兆，說：「你小小年紀，也敢講此等話。」

顧兆說：「我小小年紀那確實是見過康景帝，得過康景帝誇讚的。」

這下火藥味出來，許老氣得臉鐵青，和稀泥的便攔著，一副『為顧閣老好"的神，痛惜不已說：「那坊間話說的可難聽了，幾位大人皆是為了閣老好。」

「你說說，我聽聽。」

見顧大人鹽油不進，真有氣惱上火的先挑明了，說：「不是下要說，今日是顧大人非要我說明白，諸位做個見證，別到時候我因此得罪了閣老，落個凄慘下場。」

意思要是顧兆報復了那就是小人，畢竟顧兆讓說的。

這是激將法，激顧兆保證不此人。

顧兆看了過去，說：「你要是下場凄慘，絕不會是因為說這幾句話得罪了我，而是你干差事不利索，愧對聖上愧對百姓，才有凄慘下場。」

「別跟我打機鋒了，說吧。」今日非要說個明白不可。

那人咬咬牙，他本是和稀泥的，不知怎麼的現在了他頂前面了，可此時箭在弦上，看樣子顧大人不會善罷甘休的，面變了變，最後話音和了，沒剛才那麼炮火重。

「坊間流言，閣老您贅上門黎家，有什麼腌臢把柄被黎家掌控著，所以才不敢納妾不敢有子嗣。」

「黎家獨大，您心中不忿，奈何贅婿被打的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