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三哥是長房庶出，他母親是馮姨娘，也就是馮星殊的姑姑。」明九娘娓娓道來，那些被前隨意散落的記憶被一一串起，「馮姨娘是買來的丫鬟，地位很低，而且姿也一般。」

明懷禮的桃花眼是隨了父親，也就是明九娘的大伯明清。

明清資質平庸，但是長了一張好臉，靠臉迷倒了公主，做了駙馬。

可惜公主後來難產而亡，一兩命，明清了鰥夫。

不過值就是道理，他是憑著這張臉，又被皇后的妹妹吳氏看上，吳氏力排眾議，嫁給他做續弦。

吳氏就是明懷禮的嫡母。

在家中是，所以被眾人寵，養了驕縱的格；但是認真論起來，明九娘這位大伯母，比起明珠那種滿心算計的人，並不算壞人，就是脾氣暴躁，拈酸吃醋。

明九娘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那時候明家沒有現在這般煊赫，吳氏下嫁，本來就是嫁明清這個人；要是他還想得吃著碗裏看著鍋里的，明九娘是吳氏的話，也要原地炸。

馮姨娘在吳氏這個醋罈子的眼皮子底下都能生齣兒子，可見很有一套。

明懷禮，是長房唯一一個不是從吳氏肚子裏爬出來的孩子。

「我印象中的馮姨娘，就像沒有這個人一樣。」明九娘道，「總是低眉順眼，穿著暗淡的裳，不施黛，比府里鮮些的丫鬟還不如。即使我三哥已經長大人，在大伯母面前，也是常常像小丫鬟一樣，跪著替大伯母捶伺候，面上沒有任何不甘。」

「府里其他人欺負，也不聲不響，府里人都說是泥的。」

「真的好可憐啊。」春秋道。

「可憐？或許吧。」明九娘道，「是我大伯唯一的妾室，把兒子養得那麼優秀，侄子也接到邊教養，夫君甚至主母也對不錯。那些欺負過的下人，都被大伯、大伯母或者三哥置了，你還覺得可憐嗎？」

馮姨娘不是一個弱者。

像黑暗中默默觀察的狩獵者，準掌握周圍每個人的格特點；比強的，小心伺候，謀取利益；比弱的，不聲，借力打力，最後都一一置。

這是強者才有的生存之道。

春秋愣住了，眼神中閃過思索。

明九娘繼續道：「這個馮姨娘，和我沒有多集，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樣，每次見面，我從來沒有見過用嘲諷不屑的眼神看我。」

馮姨娘的眼神很平和，更準確地說，是藏在平和之下的冷漠。

因為事不關己，所以高高掛起，不摻合，也不得罪人。

「我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明懷禮給我的覺，像馮姨娘；不，比馮姨娘更高明。」

「他是庶子，在吃醋的嫡母那裏討生活，在不得罪嫡母和嫡兄們的況下，還能穎而出，被我祖父注意到。春秋，你覺得他像表面所展現出來的這般人畜無害嗎？」

不聲不響的人可怕，這種永遠都在笑的人，更可怕。

明九娘見春秋若有所思，繼續淡淡道：「明懷禮從來沒有違逆過我祖父，從來沒有。他有一妻一妾，都是我祖父做主娶的。他的妻子，是禮部尚書的嫡；他的妾室，出江南巨賈之家。」

「你明白了嗎？有權有錢，他的路，我祖父早已替他鋪好。」明九娘道，「再多的雲淡風輕，也掩飾不了他的不由己，也遮蓋不住他的野心。」

「春秋，這樣的男人，我們要不起。他知道怎麼哄你高興，會讓你覺舒服，在舒服中沉溺，可是他給不了你幸福。」

「在利益面前，你可以被他犧牲。當他需要付出代價的時候，你往往就是那個代價。」

「我不知道飛蛾撲火的時候，最後付出生命，得到的是不是想要的；但是我不希你做那隻飛蛾。」

春秋臉微紅，低垂著頭，咬著道：「九娘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會的……我這般平庸，明大人不會看上我；我也沒做過那種白日夢。你知道，我就想好好伺候祖父，別的事沒想過。」

明九娘心裏喟嘆，傻孩子，除非歷經千帆，除非像一樣見識過不同的時代，有幾個孩子，不是最終走向嫁人的道路？

和自己歷經曲折不相信不一樣，春秋還是個做夢年紀的孩子。

早晚，會遇到那個讓心如小鹿撞的男人。

只希，那個男人不是明懷禮。

桃花眼，可能是解不開的糾葛。

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道：「我也是多管閑事了，你的婚事自有你祖父做主呢！」

「九娘子，不理你了。」春秋嗔，臉更紅。

明九娘微笑，心裏卻因為剛才這番回憶而久久難以平靜。

明懷禮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他這次來的目的，明九娘至今不，只覺來者不善。

看起來，以後還是要小心應對。

回到家，驚雲和曄兒都高興壞了，圍著蕭鐵策高興地轉來轉去，像兩隻小狗一般。

明九娘則帶人把賬冊都卸下來放到西廂房中，然後換了裳，出來對春秋道：「你蕭大哥回家，晚上讓你祖父一起來吃飯。」

春秋點點頭，笑道：「今日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咱們可以一起過個團圓年了！」

「嗯。」

春秋聲音很歡快：「都是托九娘子的福。九娘子真有本事，能把蕭大哥救回來。我跟你學著看賬本吧。」

明九娘翻了個白眼，一邊從罈子裏撈腌好的辣白菜一邊一本正經道：「這算什麼好活兒？累瞎了眼，熬壞了腰。古詩有雲，『壯不努力，老大看賬本』；『春眠不覺曉，起床看賬本』；『舉頭明月，低頭看賬本』；『垂死病重驚坐起，我的賬本沒看完』；『親友如相問，就說我在看賬本。』」

春秋笑彎了腰，而一直看過來的蕭鐵策，角也不由勾起，出了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