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紅英姐跺腳，“三車多冷啊，你就給拿十塊錢，一來一回打個出租唄！”

　我陪著志東兩口子對著洗臉盆架子忙活，算是看出來了，志強雖然摳，還算有點大樣，能掏一些，紅英姐一來勁他不不愿的也能拿錢補上，起碼沒讓老姑老姑夫被寒風呲到，志東呢，不會主掏錢，但是聽他大哥的話，不拿錢也能出出力，志全是一點兒都指不上，大家都行起來了，志全還坐在茶幾旁，就等著見現爹的樣兒。

　得虧這趟活不是奔掙錢，真是長見識。

　默默在心底沉下口氣，做先生，果真任重道遠。

　洗臉盆架用黑布包完，志東又找出一塊木板搭在托盆的架子上方，起到個桌子效果。

　擺好上祭的水果，蠟燭，米碗，檀香，我找好角度，將鏡子正沖戶門。

　用黑布先將鏡面罩上，沒請來之前鏡子不好外。

　拿過茶幾上的像，擺放在洗臉架改造的臨時桌面上。

　洗臉盆架整理妥當后，真變了個小案桌，左右是蠟燭，中間像，像前面的擺著祭果，米碗里上著香，像背后則靠著罩黑布的鏡面，瞅著倒是像那麼回事兒。

　看向屋剩余的人，我安排紅英姐的爸媽按照出殯的路線去最近的路口，等我電話一到，他們倆再接著燒三張冥紙，不用敲盆，在心中默喊陳貴林回家！

　按理應該高聲喊，但這個時間段路上還有行人，又是燒紙又是喊的，容易把路人嚇到。

　默喊就可以了。

　關鍵的一步是老姑的引路，只要到位了，其他人就是打輔助。

　剩下志強哥仨，我讓老大志強兩口子站到大門院外，重復燒紙事宜，“但是大哥你要喊爸爸回家吧，爸爸回家吧！”

　志東二哥兩口子在院，接著喊爸爸回來吧，爸爸回來吧！

　周圍都是鄰居，大家也知道我來了，理啥事兒，聽到也沒辦法，理解萬歲吧。

　“要記住，燒紙是有順序的，給老姑去完電話，那邊燒完喊上了，等幾分鐘，紅英姐的爸媽再在路口燒紙默喊，約莫過一兩分鐘，志強大哥再在門口燒三張紙，一定要等前一個人燒完了，下一個人才能接力……”

　我前后代，“這個冥紙是打賞過路小鬼不要糾纏，放貴林大爺回家，不過這樣請靈等于門戶大開，門神是不管外鬼的，誰都能被喊進來，我們這麼做，也是間接的迫貴林大爺快點回家，亡靈肯定也是向著自己家人，不想誰被外鬼欺負，所以只要貴林大爺一回來，就要閉房門，防止外鬼侵。”

　志強大哥聽得臉煞白，“那要怎麼防止。”

　“大爺一回來，我就會喊陳貴林到家啦。”

　我認真道，“我喊完，院里的志東二哥就要跟著喊我爸回來了，我爸回來了！志強大哥你在跟著喊三聲，我爸回來了，這個就是喊給門神聽得，你雖然看不著，但門神會立即就位，這個時候你就可以進屋和大爺對話了，也不用怕別的臟東西跑進家門了。”

　“行。”

　志強大哥抖著，“小先生，麻煩你了，想不到你年歲不大，懂這麼多，解釋的很清楚，真謝謝你了。”

　“應該的。”

　一聽這話我還，使命蹭蹭的上升，扭頭看向在客廳里戰戰兢兢的大娘，“大娘，一會兒我得找您幫下忙，那個像不是很清晰，我怕進來外鬼我再認錯人，等鏡子里有人了，我掀開黑布看一眼，回頭您也看一眼，幫我確定一下，確定是貴林大爺了，我好讓兩位大哥通知門神封門。”

　“好。”

　大娘點頭，看了眼坐在那養老的志全，清楚指不上他，也沒誰開口讓他來幫這個忙。

　安排妥當，志強大哥兩口子便去院門外就位，志東二哥兩口子守在院里，許是天冷的關系，這哥倆拿著紙的手都在抖，尤其是志東二哥，他半蹲在院里，準備起跑似的，一手打火機，一手冥紙，盯著院外一不敢，渾繃，張的不行，覺我只要拿發令搶啪一聲，他就能撒丫子撂了！

　紅英姐打了兩通電話站我旁邊，“栩栩，我爸媽已經在路口站著了，我姑他們問啥時候開始，山下沒燈，和我姑父害怕的。”

　我抬起手腕盯著時間，七點一到，我看向紅英姐，“可以通知老姑燒紙敲盆了，記得敲盆前一定要點香。”

　戌時的效率肯定沒有子時高。

　但它五行屬土，在《說文解說》里，戌，滅也。

　方向為西北，可以招靈。

　“好。”

　紅英姐張到音抖，撥出號碼，“老姑，你開始吧，別害怕啊，啥事沒有，那是你親哥你怕啥啊，對對，步驟別錯了

　，嗯，行，燒完了告訴我一聲，我讓我爸接著燒，你完事就趕回來，還能跟大爺聊幾句，那他咽氣時你沒在邊，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憾嗎，這把聊完就不能憾了……”

　我聽著還麻，余掃到志全，這個植人終于站起來了，一臉好奇的朝著我的方向看。

　紅英姐放下手機就握住我的手，“栩栩啊，你說我咋這麼怕呢，那是我親大爺我咋還膽兒虛的呢。”

　掌心很涼，我拍拍的手背安，沒好意思說我也怕，尤其是后立著個洗臉架，供桌似的，罩著黑布，點著蠟，場景詭異，上面的像還直勾勾的沖我后背，擱誰誰都虛。

　鈴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紅英姐低呼一聲好懸沒把電話撇了！

　接起來應了兩嗓兒，“栩栩，我姑父說那邊喊完了，我現在告訴我爸爸燒紙呀。”

　我嗯了聲，等紅英姐打完電話，我掐著點就看向院外的志強大哥，“大哥！喊吧！！”

　“爸，回家吧！”

　志強大哥很給力大喊，燒起冥紙一揚，“爸！回家吧！！”

　我無端的蹙眉，怪怪的呢，顧不及多想，“志東二哥，喊吧！！”

　“爸爸！回來吧！！！”

　志東兩口子在院里接力，點起冥紙扯著嗓子，“爸！回來吧！爸爸！！”

　“回來了嗎？”

　大娘一臉驚恐的在紅英姐旁邊，和的靠在一起，抱團取暖似的，“小先生，我家那口子回來沒？”

　我回頭看了眼靜靜燃燒的白蠟燭，黑布也沒有異常……

　沒靜啊！

　“志強大哥，你繼續喊爸！”

　“爸爸！你快回來啊！！”

　此刻此刻，志強大哥也顧不得臉面啥的，在院門外就像是喊他爹回來吃飯似的，“爸爸！回家啦！！”

　“爸爸欸！！”

　志東兩口子繼續，尤其是志東媳婦兒，還喊出了哭靈的頓挫，“我滴個爸爸呀，你快點回家吧！爸爸誒！爸爸！”

　兩兄弟和兩妯娌都拼盡了全力，喊得聲音都要劈叉了！

　二重唱似的。

　聽得我都想吹個嗩吶和他們配合了！

　可是喊了半天，洗臉架愣是沒靜。

　我有些著急，不對勁呀！

　金引路，亡靈聽見就會跟著回來了，怎麼會這麼久？

　我正暗暗分析是哪個步驟出了錯，志全不耐煩的走過來，“小丫頭，你是不是騙人啊，看我倆哥嫂喊得，一會兒都要岔氣兒了！”

　“三哥，你別急赤白臉的。”

　紅英姐看向他，“山底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大爺走過來也得一會兒啊，現在肯定在道上了。”

　“你可拉倒吧！”

　志全橫著眉眼，“你怎麼不說我爸還要在路邊打個車呢，我就是沒經歷過這種事也聽過，有能耐的先生哪像搞這麼多把式，恨不得把咱全家人都折騰出去，還讓老姑那膽小兒的……”

　沙沙~沙沙~

　客廳的燈兀自閃爍起來，幾秒之后，啪的滅了！

　屋一片昏暗。

　燭火搖曳。

　細微的照著明。

　“媽呀！！”

　大娘尖出聲，一把抱紅英姐，“老三！是不是你你你爸回來了！！”

　志全一愣，抬頭看了看就滿臉不屑，“狗屁，是保險燒斷了，媽，你別自己嚇自己，這丫頭沒那個本事，我去電閘那看看，換個銹就行了。”

　一縷涼風吹過，著我臉頰跟著一麻，我無端打了個寒，右臂滋滋啦啦傳出了痛。

　黑暗中，燃燒的燭火輕輕搖晃，慢慢的發出黃綠的，罩著鏡面的黑布呼扇了兩下，鼓著包，似乎有人在布里面吹氣兒。

　“都別。”

　我喊住志全，“有東西進鏡子里了。”

　志全腳步一頓，看向洗臉架，燭火照著那一塊昏昏黃黃，鏡面上的黑布還在不斷的鼓包呼扇，吹的黑布前面擺放的像都要掉下來，他驚訝不已，“呀，是布，布在……風吹得？鏡子里能冒風嗎？”

　我強撐著淡定，走到洗臉架前，抬起手，默默做了個深呼吸，猛地掀開黑布一角，探頭朝鏡面一瞧，鏡子里綠瑩瑩，有個老頭其中，歪著張老臉正惡狠狠的瞪著我！

　“！！”

　哎呦我去！！

　跟從防盜門貓眼朝外看大頭似的！

　我心臟差點蹦出嗓子眼！

　好懸沒尖出聲，手上飛速的罩下黑布，跟著一激，嚇死我嚇死我……

　“是我爸嗎？”

　志全的影埋在黑暗里，眼睛亮亮的看過來，“我爸到鏡子里了？”

　“是有靈。”

　我控制著聲線，咱不能抖，指了指黑布，“你和大娘誰來看一下，確定下這個靈是不是貴林大爺，確定完我好讓志強大哥封門。”

　“我看看！”

　志全咔咔幾個大步過來，院里的志東兩口子聽到響也抻著脖子朝我們這看，見志全要掀開黑布，夫妻倆雙雙憋了口氣，燈滅了，他們夫妻倆看室是黑漆麻烏，但蠟燭照的像周圍瑩裊裊，如同夜半墳邊鬼火，雖說詭異，亦然起到了聚燈的效果，正正好點亮了這一塊。

　就在我認為志全三哥還是有幾分膽時，他向黑布的手卻頓住了，默了幾秒，憋得院志東兩口子都要缺氧時，志全轉臉看向大娘，“媽，要不你掀開看吧，我看的話怕這丫頭會使什麼把戲。”

　我無語了。

　熊橫熊橫是不是就指志全這種人呢。

　骨子里熊。

　裝的還橫！

　“你們家甭管誰去看，快點確認一下。”

　我著不快催促，“不是貴林大爺話我還得給送走，不能讓外靈在鏡子里占地兒。”

　大娘臉上寫滿了不愿，可一見紅英姐嚇得都躲到了門邊，志全又靠不上，只得巍巍的出手，一掀黑布，雙眼登時睜大，“貴，貴林，你真的回……嗝！！”

　‘哐當！’

　大娘扯著黑布一倒，帶著像和香碗落地，人直接暈了。

　我心里一，趕忙彎撿起落地的檀香，碗不重要，但是香火不能滅！

　你說說，就這心理素質還讓亡靈啥面兒！

　“大娘！！”

　紅英姐很講究的從門邊躥過來，眼疾手快的扶住老太太，一抬頭，正好看向鏡子，罩著鏡面的黑布被大娘扯掉了，鏡子明晃晃的暴在昏暗的環境里，說不好聽的，就是不點燈晚上看境子都亮，啥原理我還不清楚，就像夜晚看湖面一樣，如今蠟燭點著，鏡子里的老頭在燭火的映襯下真是渾綠，自帶效，面目兇狠，橫眉呲牙，表跟被人欠了五百萬一樣惡叨叨的，只要視力沒問題，那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老頭跟紅英姐對視了幾秒，張口便罵，“你們急三火四的找我回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