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爺回來了。”

尤氏立刻站起，還沒走出屋門，見到沈志安風塵仆仆地進來。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不是要在翰林院閉關苦讀半個月？外面熱不熱？翠兒，去看看有沒有井水鎮過的甜湯，端一碗過來……”

“母親，咱們家分家了？”

沈志安氣息都沒勻，急急忙忙地問。

尤氏淺笑起來，“你怎麼都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別影響了你念書。”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來跟我說？”

沈志安還是從旁人的口中聽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卻聽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睛，這才覺得不妙，匆匆趕回來。

結果沈家當真變了天！

“哎呀，再大的事，又怎麼能跟你的前程相比？志安啊，咱們家往后就得靠你了。”

尤氏想給沈志安額上的汗，被他擋開。

“祖母尚且健在，怎能輕易分家？二弟的事我聽說了，他并沒有做錯什麼，這個分家，我不同意，我這就去找祖母說明白！”

沈志安轉就走，尤氏在他后追著喊都沒攔下。

“這個孩子！我們趕過去瞧瞧。”

……

章氏從分家那日起，神就不大好，總覺得沒力氣。

沈鸞一有時間就泡在這兒，又是請了大夫來診脈，又是哄著祖母喝開的方子，一直逗著，總算沒讓章氏繼續抑郁下去。

“祖母不是喜歡梅花嗎？母親給您留的院子，外面就是個梅林，等開花的時候，您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到時候我讓人采些梅花存著，給您釀梅花酒喝。”

沈鸞挨著章氏，細聲細氣地說話，手也沒閑著，在章氏的胳膊上力道適中地捶捶打打。

“要不到時候，咱再養一只叭兒狗？我之前聽人說過，特別溫順可，渾雪白絨球一樣，祖母見了一定喜歡。”

章氏臉上出淺淺的笑容來，正聽著，便聽聞沈志安來了。

“讓他進來吧。”

沈志安一進來，起袍子跪在章氏面前，“祖母，孫兒不同意沈家分家，沈家歷來榮辱與共，這才有今日的地位，怎麼好端端地鬧起了分家？請祖母收回命。”

章氏的眼里，終于浮出一欣，沈家，倒也不會就這麼完了。

“志安啊，你這是做什麼？”

尤氏追進來就要去扶他，“你祖母這幾日子不大舒服，你怎麼還來叨擾呢？”

沈志安不肯起，“祖母，分家萬萬不可啊。”

“哎呀都已經決定的事，也不必你心，你趕回去翰林院去。”

尤氏急了，怎麼自己養出個這麼木訥的兒子來？

章氏神淡然，“沈家已經散了，你有這份心，我心里很安，回去念書吧，沈家的希，也都在你們上。”

“祖母……”

尤氏連扯帶拽地將人拉出去，沈鸞在心里嘆了口氣，“祖母，沈家不會就這樣沒落的，您安心就是。”

章氏閉了閉眼，安不安心，都已經這樣了。

……

沈家分家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晏城。

許多人議論紛紛，畢竟長輩尚在就分家，滿晏城也找不出幾個來。

對外的緣由，說是沈老夫人覺得孩子們大了，也該放手讓他們各自奔前程，可誰信？

“聽說，新科狀元被宣召宮，到現在都沒出宮，不知道做了什麼事兒。”

“那就不稀奇了，沈家大房二房不想被連累，也是人之常。”

“常個屁，大難臨頭各自飛，大門大戶里也沒什麼意，我算是看出來了。”

“保命要啊，換了你，你不怕？”

“也是，就是吧，總覺得太沒人味，可悲。”

三房的地方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但們依舊在等著沈文韶的消息。

不管什麼樣的消息，總不會無聲無息才是。

又過了幾日，沈文韶，終于回來了！

他是被轎子送回來的，渾疲累，在轎子里都睡著了，不過人完好無損。

“哥……”

沈鸞見到沈文韶的一瞬間，忽然有些繃不住，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他，“還好你沒事……”

聽見沈鸞聲音里帶著哭腔，沈文韶瞇起了眼睛，手自然地放到頭上了，“怎麼了？家里發生了什麼事？”

沈鸞忍了半天總算憋住，只是抬起頭的時候，眼眶還是紅的。

一邊搖頭一邊眼睛，“沒事，哥你回來了就好。”

沈鸞只有在小時候才會跟自己出委屈的表，此刻又強忍著淚意，沈文韶直起子往里走，路上就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沈鸞覺得自己有點丟人，但其實還真的害怕的。

畢竟分家都出現了，跟自己前世的記憶完全不一樣，萬一沈文韶當真出事了呢？

雖然這個哥哥有時候讓人發怵，可還是很喜歡的。

這會兒見到沈文韶安然出現在大家面前，沈鸞不自覺地出了小時候的習慣，跟在他后牽著他的袖子走路，這樣他就不會找不到了。

沈文韶步子走得很慢，袖子傳來的阻力讓他頻頻回頭，見沈鸞眼眶一直泛著紅，眼里的寒意越發冰冷。

“既然已經分了家，接上祖母，我們就離開這兒。”

金氏和沈鸞看他憔悴的樣子有些心疼，“哥，要不你先休息，等你……”

“不必，我不喜歡在別人家里休息。”

沈鸞：“……”

沈源德聽說沈文韶回來了，火急火燎地跑過來找他，“你在宮中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皇上可有什麼舉？三皇子這次，會如何善后？”

沈文韶掃了他一眼，“我不在家中，大伯父把我的母親和妹妹照顧得真是好。”

沈源德老臉漲紅，“文韶啊，這事兒其實……”

“不過這樣也好，也省得我還要費心思在別。”

沈文韶冷冷地笑了笑，帶著沈鸞和金氏，去接祖母。

沈家三房搬離沈府并沒有避著誰，大大方方地出府，浩浩地離開。

偌大的沈府，頓時空了許多。

金氏一早就在晏城買了許多宅子，銀錢太多沒地兒花，這麼些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置辦了多田宅莊子。

“牌匾還沒來得及做，想著等文韶回來寫，阿鸞提議的，說你的字可好看了。”

沈鸞就在沈文韶邊呵呵呵地笑。

“哥，你是不是好幾日沒好好休息了？”

沈文韶靠在車廂上，輕輕嗯了一聲，“連著不眠不休，史都累倒了幾個。”

沈鸞和金氏面面相覷，沈鸞忽然低聲說，“母親平日里給哥哥塞的補品，看樣子還是有用的。”

沈文韶發出一聲低淺的輕笑來，慢慢合上眼睛。

到了地方，頭一件事就是讓沈文韶去休息，沈鸞扶著章氏下車，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祖母您看，若有哪里您瞧著不滿意，母親說了立時便讓人做改。”

這宅子的地勢竟比原來的沈府更好。

門前的路更寬，也更加清靜。

宅子門口的鎮宅石模樣兇狠，從外面就能看到高墻出幾枝開滿了淡花的樹枝來。

章氏走進去，里面已經讓人徹底打掃過，干凈整潔，煥然一新。

原先的沈府經過了時間的流逝，盡管也修繕過數次，依舊遮不住陳舊。

繞過回廊，沈鸞扶著章氏去了的院子，果然見到一片梅樹。

院子的采格局都非常的好，寬敞舒適的屋子，前后通，屋里換了章氏管用的件，都洗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祖母也累了吧，先好生休息著，晚上我已經讓人去定了席面，咱們也樂呵一下，權當是喬遷之喜。”

沈鸞在章氏面前始終笑嘻嘻的，時不時出整齊潔白的小牙齒，邊可的梨渦若若現，讓人見了心就好。

章氏笑著應下，“好，都聽你的。”

……

沈鸞的院子跟金氏離得不遠，院子里整理得漂漂亮亮，花草樹木一樣不。

屋子里也都已經放上了原本的東西。

紫煙一邊給手一邊說，“姑娘，我覺得這兒比原先要好多了。”

“哪兒比較好？”

紫煙認真地說，“清凈！”

從香脂盒子里挑了一些香膏抹在沈鸞手背上，輕輕開。

“比如您不必再看二姑娘給您甩臉子，也不會遇見二夫人，每回都要從頭到腳酸溜溜地對您品頭論足。”

沈鸞笑起來，覺得其實沒差，自己早已經不會因為別人的想法而難過。

不過，扭頭看向窗外，確實，也好的。

晚上的家宴，沈文韶終究沒能起得來，金氏也沒舍得去喊他。

章氏揮揮手，“讓他好好休息，雖然年紀輕，但也不是鐵打的子，咱們自個兒吃。”

沈鸞特別豪氣地了一桌子極為盛的席面，里面有一半是齋菜，沒什麼葷腥，瞧著不會膩味。

章氏看著們，“委屈你們了，源修早早過世，要關頭連個為你們撐腰的人都沒有……”

“怎麼會，不是有祖母您在嗎。”

沈鸞笑起來，“還有哥哥，我們不覺得委屈，祖母不要這麼說。”

章氏拍拍，“我知道你們都是好的，也是我沒用，沒能為你們做主，好在文韶是個有出息的，往后，你們的日子定然不會差。”

一頓飯雖然人不多，倒也吃得溫馨愉快。

之前的種種大家都不愿再提，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