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在金氏那里瞧見一張契書，才發現前世他們一直住著的宅子，原來并不是曹家的。

多可笑，明明是沈家施舍的地方，曹家吃的用的住的，還一直瞧不上，每次都要以將趕出去這樣的話來嚇唬，然后曹瑾再來哄一哄，又覺得是自己的不是了。

于是接下來越發委曲求全，越發小心謹慎，一點點將自己卑賤到塵埃里。

沈鸞都要窒息了，自己上輩子是個什麼驚天大蠢貨？曹家要真有本事，就真將趕出去啊！

他們敢嗎？

“姑娘，您想什麼呢？”

紫煙輕聲喚回沈鸞的神志，沈鸞搖了搖頭，“沒什麼，進去吧。”

紫煙趕扶住，只覺得剛剛姑娘的表怪嚇人的。

“樂清縣主大駕臨，快，請里面坐。”

曹老太太笑得臉上像是開了一朵花，眼睛在沈鸞貴重的料上掃來掃去。

這才是想象中大家閨秀的樣子，渾都著金貴，瞧瞧那手腕上的鐲子，水頭足的，一看就不便宜。

若這樣的人是自己的媳婦，沒準兒就能把那鐲子套到自己的手上。

沈鸞端著架子，派頭十足，曹老太太幾次想要近都讓的下人擋回去了。

“縣主別嫌棄，這茶是昨個兒剛買的，新鮮著呢，您快嘗嘗。”

曹老太太讓下人端了茶水上來，然而紫煙已經在沈鸞面前放好了自備的，曹老太太居然也不生氣，只覺得不愧是縣主。

“沈三姑娘。”

曹瑾聞訊趕來，一進屋，眼睛就黏在沈鸞上挪不開。

他們家的屋子并不亮堂，但有沈鸞在里面，就顯得很不一樣起來。

沈鸞起，“聽聞四妹妹病了，祖母讓我來探，不知現在可方便？”

“沈玥喝了藥剛睡下，不過不會睡太久，我陪沈三姑娘說會兒話，等醒了就讓人來告知你如何？”

沈鸞沒有意見，曹瑾朝著曹老太太使了個眼，很是識趣地離開，兒子要是能勾搭上這麼個縣主，那他們曹家可就要發了！

曹瑾今日特意捯飭了一番，渾清清爽爽，表儒雅正派，很容易令人生出好。

“此前我也聽聞了沈大人的事，想著能否盡一番心力，只可惜我人微言輕，不過我心中是堅信沈大人必定是被冤枉的，好在如今沉冤得雪，還了沈大人一個清白。”

曹瑾語氣特別的真誠，沈鸞目直直地盯著他看，想看一看這人的臉皮到底是有多厚。

他怎麼說得出口？生而為人，他就沒有一丁點兒廉恥心嗎？

曹瑾卻因為沈鸞的注視，心中躁起來，他恨不得沈鸞能夠一直這樣看他，只看著他。

“曹大人有心了。”

沈鸞收回目，哥哥說過，不要跟廢生氣，傷。

“我四妹妹嫁到曹家的時候，子骨還算結實，怎麼忽然就病重了？可找過大夫瞧過？”

“大夫時常來曹家，只說是思慮過甚，想來也是因為之前的意外，又傷著了臉，心中煩悶，憋出來的病。”

曹瑾輕輕嘆了口氣，“總讓不必多想，我既已經娶了，便不會嫌棄，只是沈玥心思細膩，總會多想，大夫換了好幾個，藥方也一張張地用過，總是不見好。”

沈鸞見他真意切，在心中冷笑，“曹大人如此盡心地照顧，四妹妹怎麼會不到你的心意？我四妹妹子弱，就請大人多費心了。”

“那是一定。”

沈鸞讓人將帶來的東西送上，探病總不好空著手，一些藥材補品，對來說無足輕重，在曹老太太看來，那就不一樣了。

“哎呀縣主太客氣了，還帶這麼多東西，這怎麼好意思？”

曹老太太都要笑開了，一邊假裝推辭，一邊迫不及待地讓人統統收到庫房里。

沈鸞沒什麼反應，曹瑾在心里犯嘀咕，沈鸞跟他記憶中的，已經完全不一樣。

這般矜持，高貴，遙不可及的沈鸞，是他從沒有見過的，曹瑾印象里沈鸞順謙卑的模樣正一點點被取代。

“沈三姑娘，你如今，過得好嗎？”

沈鸞抬頭，忽而笑起來，“多謝曹大人關心，我過得很好。”

如今的日子，充實又自在。

曹瑾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個什麼滋味，雖然眼前的沈鸞是他陌生的，但不可否認，這個沈鸞，更加迷人。

眼睛里的亮的驚人，角的弧度自信又人，舉手投足都帶著不可侵犯的高貴，宛如一株名貴的蘭花，讓人趨之若鶩。

越是這樣，曹瑾就越是想將他從高高在上的地方拉下來，讓沾染上塵埃，變得手可及。

那時，他就會出現，將重新變自己悉喜歡的模樣。

多讓人期待？

“我去看看四妹妹醒了沒。”

沈鸞站起，沈玥若是沒醒也沒關系，醒就是，祖母讓來一趟，總得見著了人才行。

曹瑾陪著去了沈玥的屋子，在屋外，沈鸞就聞到了一子藥味，從門里傳出來。

“沈玥吹著風就會頭疼，故此屋里門窗都關著，沈三姑娘別介意。”

曹瑾上前打開門，藥味更重，沈鸞聽到一低低的，“四妹妹醒了？”

曹瑾笑起來，“可能知道你來看，今兒醒的早了些。”

沈鸞不置可否，和沈玥的關系早已經不必藏著掖著，自己過來會高興？

才怪。

走進屋子，里面的味道確實更大，苦的藥味惹的人心慌。

屋里有一個小丫頭伺候著，見著曹瑾和沈鸞進來，趕忙站起來退到旁邊。

曹瑾走過去，作輕地將沈玥扶坐起來，“玥玥你看，誰來看你了？”

沈鸞站在兩步開外，心中巨震。

沈玥怎麼……變了這樣？

沈鸞一直知道沈玥心比天高，那也是因為沈玥是有一點點本錢的。

當初的母親也就是因為漂亮，才會被沈源鐘給瞧上，因此沈玥生的并不差，可以說還很好看。

這才出嫁多久？居然形如骷髏一般？臉上那道疤痕反而不嚇人，因為整個人都讓人看得骨悚然。

沈玥耷拉著眼皮，聽見曹瑾的聲音睜開眼睛，混沌的眸子落到沈鸞上，里面亮了一瞬，又逐漸暗淡。

“是三姐姐啊，好久不見了。”

沈鸞從骨瘦如柴的手背上掃過，“四妹妹怎麼病得這樣重？大夫怎麼說的？”

曹瑾憐惜地擁著沈玥，“大夫說要多休養，慢慢就會養好。”

沈玥很沒有神，昏昏沉沉，見著了沈鸞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跟針鋒相對，看著似乎對曹瑾很是依賴。

沈鸞不知道為何，心里升騰出一寒意。

尤其在曹瑾端了一碗藥過來，要喂沈玥的時候，這寒意直竄頭頂。

這個景象如此悉，那日，曹瑾也是這般，端了一碗黑的藥，一口一口地喂進的里，葬送了的命。

可眼前的曹瑾，似乎十分。

并不介意沈鸞還在，輕聲地哄著沈玥喝藥，又仔細地將角落下的藥掉。

沈玥偶爾看向曹瑾的目里，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意。

“我許久沒見四妹妹了，有些己話想與說，不知曹大人可方便？”

曹瑾楞了一下，點點頭，“那我先去外面等著，有什麼事沈三姑娘隨時我。”

“多謝曹大人。”

沈鸞微微施禮，朝著紫煙使了個眼。

紫煙出去將門帶上，親自守在了外面，不讓任何人接近。

屋子里，沈鸞拿了張凳子坐到了床前，“四妹妹往日最是惜自己的子，這次卻病得如此嚴重？莫非是當真不適應嫁了人之后的日子？”

沈玥著氣看，“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四妹妹好像跟之前又不一樣了。”

沈玥冷笑起來，“你不必挖苦我，我知道我現在，哪兒都比不上你，我也懶得去跟你比，我過我的日子，你出你的風頭，我們互不干涉。”

沈鸞心中嘆，若早些領悟該多好？

“四妹妹多久沒照過鏡子了？”

沈玥抬頭，深深凹陷的眼睛盯著沈鸞，“你什麼意思？”

“四妹妹怕是不知道自己現在了什麼樣，按理說，你從來子骨比我要好，便是偶風寒，憂思疾，也不至于如此嚴重，怎麼就臥床不起了？”

沈鸞歪著腦袋滿臉不理解，“四妹妹的這場病，我只是瞧著蹊蹺。”

“人食五谷雜糧，哪兒有不生病的？”

“是啊，哪兒有不生病的，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過，只要不是有人故意為之，都不奇怪。”

沈玥的眼睛發直，沈鸞也不看，自顧自地玩著手里的荷包。

“哥哥前些日子給我說了一個故事，他聽聞一個案件，撲朔迷離，怎麼也找不到頭緒，后來你猜怎麼找到的？”

沈鸞笑了一下，“哥哥說，你端看這件事最終獲利的是誰，那麼誰就最可疑，四妹妹你說是不是？”

沈玥已經撐不住了，能跟沈鸞說這麼兩句話實屬不易，整日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連白天黑夜都快要分不清晰。